时值盛夏,知了在警局院子里的两株歪脖子树上叫个不停,聒噪的鸣声透过窗子传进办公室,吵得人耳朵疼。
戚封抹了把shi漉漉的寸头,滚成珠的汗水顺着后颈流进灰色T恤,和后背的汗混成一团,濡shi的棉质布料勾勒出男人脊背上的紧实肌rou。
“戚队回来了。”
“戚队好。”
一路上,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戚封一一点头回应。
昨天刑警部接到个入室盗窃的案子,戚封带着一队人忙活一夜,终于在今天上午抓到了四个嫌疑犯,这是个从临县流窜过来的作案团伙,之后还有交接工作要做。
戚封推开办公室的门,铺面而来的冷气让他发出舒服的长叹。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屋里只有夏竹一个人在吃饭。作为部门里唯一的女性,夏竹每天都带一份亲手做的营养便当,从来不和其他大老爷们一起挤食堂。
“老大。”夏竹起身,眼睛看向办公室最里面的独立单间之一,压低声音说,“您外甥上午过来了,现在在休息室。”
周末和假期的时候,江鹤庭经常来戚封这里写作业,和部门里的人也混得挺熟,戚封没觉得奇怪,刚想抬脚过去,就听夏竹用更轻的声音补充道:“他领着一个男孩进去坐的,那男孩的父亲和继母带小儿子出门时出了车祸,一家只剩他一个,上午刚从医院回来。”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戚封眉头一皱,挑出主要部分问道:“其他亲属呢?”
夏竹冷笑:“除了在农村的老人,就只剩下继母的一个兄弟,那人还没来,就先在电话里撇清干系,真和他妹是一路货色。”
戚封从桌上抽出几张卫生纸,指尖一捻,把纸揉成了一团。“干这一行,就得看开点。”说着草草擦了下脖颈上的汗,“我去看看他们。”
休息室紧挨着戚封的单人办公室,木质的门板上挂了个“使用中”的牌子。
戚封轻轻扣了三下门,几秒后,一张与他有三分相似的脸探了出来。
江鹤庭把门拉开一小半,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自下而上看着戚封。少年人的脸没什么棱角,但五官生得锋利,一对长眉斜飞,鼻梁高高挺起,整个人犹如一把将要开刃的匕首。
“是我舅舅。”江鹤庭对身后的人柔声道,说完才把门完全打开。
一个又瘦又矮的男孩局促不安地背手立在那儿,过长的刘海向后扎起一个丑丑的揪,露出一张白皙稚嫩的面孔。男孩带着水光的眸子忽闪着在戚封的肩膀处打转,就是不看他的眼睛:“叔叔好。”
动物的幼崽大都是让人喜欢的,戚封的脸上带了点笑意,也像江鹤庭一样放柔了声音:“你好,可以让我进去坐会儿吗?”
休息室的布局很简单,进门后,左手边是两张折叠床,右手边是个长沙发。现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摆了几份吃完的外卖、一大包甜点和一瓶医用酒Jing,休息室里弥漫着食物香气与酒Jing混合起来的怪异味道。
“你去坐床吧,沙发这儿坐不下。”江鹤庭和戚封没大没小惯了,自顾自揽着男孩的肩膀去了沙发那儿。
男孩的皮肤很白,低头时露出衣领下的乌青,像落在雪地里的肮脏泥污,一片触目惊心。
戚封联想到夏竹的话,心里浮现出两个字“家暴”,目光顿时沉了下去。
江鹤庭拆了一个印兔子图案的蛋糕盒,里面是一个点缀着白巧克力的小南瓜蛋糕,他又把叉子拆好,才一齐推到男孩面前。
“叔叔还没吃。”男孩瞥了眼表情严肃的戚封,又飞速低下头。
?
“他不喜欢甜的。”江鹤庭把叉子塞进男孩手里,修长的手指几乎能把男孩的手包住,“你快吃吧。”
“谢谢。”男孩淡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每次都只吃一小口,像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戚封看得心酸,视线下移,才注意到男孩下巴上有一枚小小的痣,痣的颜色很浅,随着咀嚼的动作上下浮动。
“吃腻了就给我。”江鹤庭亲昵地碰了碰男孩头上的揪揪,又拿出一盒脆皮泡芙来。
十五岁的少年还不会撒谎,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欢喜,这种显而易见的欢喜柔和了江鹤庭过于凌厉的五官,显出一种别样的温柔。
戚封已经很久没见过外甥露出这种表情了。
? “你们要喝点什么吗?”过了一会儿,戚封打破室内的沉默,“附近新开了一家饮品店,听说还不错。”
江鹤庭和戚封对视一眼,又看了下正低头吃榴莲蛋挞的男孩,几乎立刻明白了前者的意思:“你有什么想喝的?我和舅舅去买。”
男孩摇摇头没说话。
“那就买我喜欢的给你了。”江鹤庭轻轻揉了下男孩的后颈,似乎十分贪恋这种肢体接触,“把门从里面锁上,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嗯”男孩把头垂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