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看向人群，眼里不由闪过一丝异色。
岳辰捂着腰腹血洞，终究不支倒地，耳膜鼓噪，不闻人声，或因失血过多，视野逐渐扭曲变形……
善法慈浮于半空，双臂业已镀了一层金光。他不无得色道：「吾向来物尽其用。」
他直直看向恩师，似要将这雪璨英华之貌刻入魂骸，至死方休。
「师、师父……」胜云霄胸膛一片血肉模糊，气若游丝地道：「请、请原谅弟子……」
那一刻，岳辰心头蓦地一紧，竟似打翻了五味瓶，辨不清是何滋味。
青光一闪，一道雷霆从中劈落，位置却非朝向善法慈。
人群
胜云霄心中稍安，下一刻却又挣扎而起，紧紧握住烈天星之手。
原来早先善法慈为他接续断臂时，暗在其血里埋入了蛊虫，遍行周身，若其心生异端，便腐心蚀魂，将宿主变作活傀儡。
烈天星微阖双目，掩起一丝悲意。
来不及辨明心绪，一道身影破空而至，金刚玄明手形「嚯」地突入他腰侧伤处，从中勾出一物。
厉啸逼近，寒星上人不得不立作决断，念动真偈，催出体内至宝。
风压一坠，从斜地里伸出只手，捉住他脚踝。
察觉下方异状，徘徊上空之兽露出嗜血凶相，朝着众人俯冲而去。
无数道剑气如虹如电，一遇神光，尽化乌有。
胜云霄想也未想，挺身而上。
无相茧由内催发，化作湛纯真气，纯白气焰拔地而起，张开一顶莲华宝盖，罩在众人头顶。
寒星上人松了口气，随即撤下结护，散去灵场，单膝着地，唯能支持挺拔身躯不倒。
师泠风抽身急退，眩光过后，与之斗阵的傀儡巨汉只余腰下焦黑一截，周遭草木受其波及，尽化焦炭。
傀儡不知伤痛，不畏死苦，纵无法器加持，勇悍尤甚先前。只听他暴吼一声，提气一纵，跃起丈许，便如千斤直坠，落地时爆发出一股罡风，其势割金断玉，并脚下地裂直迸崖际，饶是法器加固的石阵亦被激出一圈裂痕，周遭气流一荡，灵气骤散，原本为鸾明结界幽隐之所瞬时暴露于外。
就在此时，极东峰峦间妙光一闪，倏而清音已至——应急界阵已开启，于东境之内架起小重天，可保十日无虞。
善法慈冷眼旁观，盘计再行作法，忽而衣带一紧，随身锡环不知探查到何物，发出阵阵轻响。
「万不可让他开启天门！」
善法慈看也没看，一脚踢开，厉声喝道：「蚍蜉安与蛟龙言志？！」
「弟子虽、虽冒大不韪，但……弟子此生……不悔……」
「没想到，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倘若……倘若在他身边的是……
事先伤在师泠风之手，方才又耗费真元协助恩师，此刻再度展开护体罡气，却无能抵挡善法慈以自身精血催发的夺魄血针，约有数十枚血针突破气障，一气打在他胸口。
※
风雷滚滚，第二道雷霆当头落下，浓碧绀紫，电光炽盛。七十二颗法珠承受威能，尽数爆裂开来，碎片扬起宝华光幔，堪堪挡住余波。
岳辰滚伏在侧，被神光拂过的手掌血腾如沸，一股异样脉动流遍全身，激起髓海深处某种共鸣。他蜷起伤躯，脊背鼓胀，喉中嗬嗬作响，宛如兽呓。
善法慈等的便是此刻，只见他抛出随身锡环，速占法诀，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血雾透过锡环，化作一蓬针雨，密密麻麻，不计其数，一齐飞出。
天色愈阴，浓云中电光闪过，划出一线悒郁赤痕，随即目眦般唰地裂开，露出个漆黑云洞，犹如天壑。
血针入肉，声如蛇信，咝咝作响，一面吮饮鲜血，一面释出痹毒。更有甚者，细针饮血则长，片刻便由寸许长至一咫，长针去势未止，不住嗡鸣，直欲透背而出。
胜云霄咬牙凝神，提振最后一口真气，气浪震爆，顿时将血针悉数逼出，人亦向后倒去，跌入恩师怀中。
一截森白染血的肋骨落到善法慈手中，应着咒诀层层变幻，化作一朵骨莲，洁白莹润，玲珑剔透。
善法慈喜不自胜，直觉多年所求近在咫尺，超越重重禁忌，自此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翻手成电，覆手偃光，眼观四极，耳听八荒，不惧生苦，不堕死难……心潮澎湃，难以自抑，于是双掌结印，念动真偈，当即催起三花聚顶，周身真气激荡，一道神光凭空垂落，将他笼在其中。
强撑伤躯赶来，所见便是方才一幕。
一串数珠自他颈间浮起，飞至上空，排列成圈，每一颗皆圆润无瑕，内蕴五色琉璃宝光，俱是精纯法力凝成。
「那件事，我不怪你。」他轻声道。
沐浴神光，善法慈身体骤轻，足底离地，渐渐悬空。他高举双臂，朝那虚空挑衅道：「吾欲借真法之力，化用神迹，先铸金刚不坏之躯，将来纵使地崩天裂、万罚殛身，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