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刚进家门,就看见周姨在窗户那张望,看见她回来,立马急急忙忙地跑出来拉着她的手说:小月,小月,今天周先生在家吃午饭。
陈月开门的手一顿,也没多说什么,向周姨点了点头便推门进去。
陈建生果然在餐桌上,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全是按着陈建生的口味来做的,可是他没有吃,碗筷仍端端正正地摆在那。
陈建生似乎在等陈月,一看见她就招手示意她过来。陈月站在客厅不动,看着陈建生拿起筷子对她说:回来了,吃饭了没?
吃了。陈月握紧背包上的带子,手心渗出薄薄的汗。
陈建生夹起一块粉扣rou,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来。
陈月不为所动,只是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不耐烦:找我有事吗?
先坐下来再说。
那还是算了,我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还是站着比较好。
陈月话里带着刺,像是要把当初陈建生扎在她心上的利刃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陈建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原本覆盖在他脸上的面具皲裂开,露出藏在里面的凶狠。他猛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桌上高脚杯被震得抖了抖,让你坐你就坐,想造反是不是,我花钱怎么就养了你这个造孽的种。
陈月已经习惯了他各种难听的话,大抵也就只是一句话,骂在她身上也抵不过皮rou疼,只当耳边风便是了。想着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陈月推开椅子坐下来,只见陈建生从他旁边的椅子上拿出一个白色的纸袋,纸袋上的烫金花纹勾勒出几个英文字母,陈月不懂,但光是看着就可以想象里面的东西价格不菲。
陈建生把纸袋放在陈月面前,对她说:打开看看里面的衣服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叫人去换。
陈月没有看里面的东西,眼里满含讥讽:给我买衣服做什么。
陈建生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周六和我去我朋友家吃个饭,别穿么寒酸丢我的脸。
陈月只觉得他惺惺作态,把袋子放回桌子上道:你要找就找陈康去,我这么寒酸又没教养,可不能丢了你的脸。
陈建生听不得别人的一点反话,抓起袋子就往陈月身上扔,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和我在这谈条件。
周姨一见状况不对,内心直叫糟糕,她连忙把陈月拉过一边,又捡起地上的袋子,好声好气地劝陈月:小月啊,咋们就先回房间试衣服哈。
她边推着陈月往楼上走,边和陈建生说:陈先生,我先和小月上去试衣服,衣服不合适我再和你说。
陈月被周姨拉着走,只觉得一阵恶心。她讨厌周姨每次在她和陈建生吵架时出来当老好人,美名曰是为了家庭和睦,却不知死水有一天也能掀起巨浪。她只觉得周姨像一名帮凶,每次劝她要冷静,不要和陈建生吵架时,总会站在规矩的制高点,判给她莫须有的罪名,好像所有的是非都是她挑起。周姨有多顾全大局,她就有多无理取闹。
陈月觉得周姨Jing明至极,Jing明到让她想甩开她的手,撕碎那写着都是为了你好的嘴脸。
她讨厌所有的怀柔政策,她身上的锋芒刺不碎棉花。
陈月被周姨牵着的胳膊上爬满了鸡皮疙瘩。一刻也不能等了,陈月挣脱开周姨的手,用力地搓着那块被她触摸过的皮肤,像是要甩开附在上面的枷锁。
周姨没想到陈月会甩开她的手,她只当是小孩子心情不好,没有和她过多计较,只把手里的纸袋塞到陈月的手里,吩咐她记得试一下,便转身下楼。
陈月回到房间锁上门,打开了袋子,里面装着一条款式Jing致连衣裙,和她成人礼时想要的那一条很像,可惜她已经成人了。
那条连衣裙就这样被陈月皱巴巴地塞回袋子。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在房间里,照出浮在空气中的细微浮尘。房间里闷热难受,陈月蜷缩在沙发上,死死地盯着床上的袋子。她有一种冲动,她想把那条裙子撕碎,徒手的撕碎,不用剪刀,她想感受一下那撕裂的感觉,感受一下那种撕裂陈建生和周姨的面具的那种同快感,那种失智的快乐。
裙子上的纽扣掉在地上的声音,叮叮当当的,一定是最好听的。她敢打赌。
心里叫嚣的冲动快要冲出胸膛了,可是她不能。
沙发被紧绷的手指划出一道道痕,她想撕裂裙子,驰骋的欲望想撕裂她。
子弹上膛,覆水难收,只能向着自己开枪。
我疯了。陈月只觉得自己可悲。
天太热了,她想,她这颗炸弹快要自燃了。
夏天这么闷热,是在等待着一场暴雨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