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我那鸟呢。”中年男人按着他的头往车门上一撞,“问你话。”
中年男人扔下祝青云,江晖将装了鸟的铁笼递到中年男人手里,借着车灯散逸的光芒,祝青云看见了铁笼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两只神情委顿的阿尔泰隼瑟缩着身体,还有一只小一点的隼紧靠着两只大的,只露出一小截锐利的喙。
“青云……”他下意识想说点什么,手掌放在祝青云肩膀上,后一句却卡了壳,眼睁睁看着车辆停在那人身边。
江晖尽量自然地笑了笑,“哦,他经常跑生意,抛锚也是常有的。”
盛丰林跟着向窗外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这人的样貌与他今天开会时见过的资料重合起来。他一推车门下了车,上前与这名穿黑色夹克的中年男人几句攀谈,祝青云回过头有点好奇:“你朋友怎么在这里啊。”
“未见得罢。”锦衣男子哼了一声,“当年不是还有一个逃脱了么?”
“再问一遍。”锦衣男子居高临下地望着祝岚,“宝图,何在?”
江晖没吭声。中年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指挥他将祝青云拖上自己身后的越野,拧开盛丰林那台车的油箱抽了一管子油,尽数浇在车上、地上。
说着眼睛一转,押着祝岚的侍卫们心领神会,手中刀柄狠狠撞在祝岚额际,瞬间鲜血横流。
祝青云被撞得眼前一黑,额头大概是碰上了门角,鲜血直流。
身,汽车的鸣笛在他身后响起。
江暮沉低下头:“祝家当年只这一样不在抄没名册之上。”
锦衣男子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宝图何在?”
“怎么回事?”他沉下脸色,“宝图何故如此?难不成,还有另一个玉如意?”
“还好,就是天色比较暗,我没办法画画了。”江晖挣开手,避过身率先抱起画箱送上车,“我们回去吧。”
一支洁白的烟滚落在盛丰林身下的血泊里,烟身慢慢被殷红浸湿。江晖心想,这老警察应该早点抽的,有些东西迟一会,就再也无福享用了。
“没事,我就问问。”祝青云推开他的手,摇下车窗探出头:“你的车抛锚啦?欸你不是——?那个谁?”
中年男人拎起金工锤,江晖挡在祝青云身前,“等等。”
“王爷请。”江暮沉从那些残片里拣出一卷薄纸,“这应当就是宝图了。”
“干什么,还想留他?”中年男人冷笑一声,“你真他妈以为自己是个艺术家?”
砸碎的玉器残片有一些正落在祝岚眼前。
“那也挺辛苦的,大晚上还要在外面跑,今天要不是我们正好路过,他岂不是要在戈壁滩上过夜了。”
“甚么宝图……”祝岚甩了甩脖颈,血沫飞溅,“我不晓得你在说甚么。”
“哦?”锦衣男子接过薄纸,慢慢用双手展开,纸上图案奇诡非常,却也能认得这是一份地图——一份只有一半的寻宝地图。
“很好。”锦衣男子点了点头,轻轻一摆手,一个面色黝黑的年轻侍卫顺势出列,解下腰间长鞭对着祝岚抬手便抽打起来。几鞭下去身上织物撕裂,连皮肉都被豁开几道狭长伤口,这样的力道一旦持续用到祝岚这具身体上,怕是不消半柱香便能刮净血肉、得见白骨。
江晖打开后备箱,“有两只大的,勺子还抓了只小的,他着急脱手,问你能不能尽快出货。”
江晖眼疾手快一把抓拢祝青云的双腕死死按在椅背上。中年男人打开车门薅住祝青云的头发将他拖出来,他终于能够看清车外情状:盛丰林脸朝下躺在他身边,头颅附近,地面上凝出一片小小的血洼,而中年男人手中倒提着一柄金工锤。
“他们开会特别久。”祝青云握住他的手,“冷不冷?”
通过检查卡点时非常顺利,盛丰林显然跟卡点的值班警察关系不错,甚至停车聊了两句。算算离乔垣还有不到一小时的车程,江晖再次递上烟盒和打火机,盛丰林摆摆手没要,车外已是一片昏暗。
按下江晖手里那枚打火机,中年男人将之随手扔进车内,火舌一路舔舐,转眼熊熊燃烧。
路上没别的车,祝青云直接按下远光灯,远处的路边似乎模模糊糊立了个人影。江晖一眼认出那人的轮廓,然后听见祝青云咦了一声,脚下油门一松,降低了车速。
“是,我也劝过他,让他干点别的,他就是不愿听。”
“我确实不知。”祝岚干咳两声,吐出喉咙里逆涌的瘀
“跟勺子说,买家明天就到。”
坐在后座上的江晖感觉盛丰林的目光比白天见面时更加不友好了。但也不再提出某些令人难堪的问题,江晖暗暗松了口气,他不是不能撒谎,只是祝青云在场,他不想骗这个小警察。
“说不定人家就喜欢这样……”祝青云话还没说完,侧脸忽然一凉,好像溅到了某种轻小的液体。他下意识伸手去摸,一股刺鼻的铁锈味冲进鼻腔,窗外一声钝响接一声钝响,盛丰林不见了,站着的只有那名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