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衢良久未言。
他心中已知自己是断然无法再阻止眼前人,亦不愿丢了心中仅存高傲去低声下气地恳请白玉宸留下,让他轻看自己。便唯有敛了所有情绪,阖上双眼,道:“不送。”
白玉宸向他微微点头,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青丘向西北疾行数日,渡水后便可见一座大山,名昆仑。昆仑山终年覆雪,高可通天,翻越后再向西行,便是仙界。
仙界虽立于昆仑之顶,其外却有十二重幻境环环相护。幻境有秘法加护,可自行辨认来者。若非知晓其中原理便闯入其中,往往不过走至第三重幻境,就已被风雪迷了眼睛,困死其中。便是昔年奚泽率魔兵压境,想要入侵仙界,亦是被这重重幻境所困,苦不得破阵之法。到最后唯有使出了那围魏救赵的法子,这才逼出了仙界那一众仙人,下界与其厮杀。
白玉宸走入那幻境之中,却觉得此处与旧日竟有颇多不同之处,不由皱了眉,心中浮现一丝不祥预感。
凤衢与侍卫所说之事,他虽将之放在心上,却并无过多担忧。自千年那一场大战后,仙界伤了不少元气,自此后便颇为低调,亦是少与外界交流。而数千年前,青丘的一位女帝与上任仙尊燕玉京生了嫌隙,立下毒誓,不准族人再踏入昆仑一步。是以青丘哪怕得了关于仙界的消息,也不可尽信。
只是如今
迷雾在眼前渐渐消散,白玉宸踏入仙界天门,却发现此地竟空无一人。
他心中不祥之感愈重,便向往日最为热闹之地行去。不料竟越行越静,莫说是聚集起来的仙人,便是那些受了仙界雨露恩泽的小兽,同样没了身影。
忽地,一道魔气隐约飘来,夹杂着浓浓血腥气息。白玉宸循着来处望去,却见是天宫所在。心顿时一沉,立刻向天宫行去。
天宫本是仙尊宿处,平日若非群仙来此请见,向来极难见到人。那魔气来路不明,出现在那处,想来
白玉宸走入天宫,向那魔气汇聚之处走去。不想方行数步,便瞧见一名仙兵昏于殿前玉阶之下。再向上看,竟有数十位仙兵倒在地上,几乎挡了前往正殿的去路。
他推开半掩大门走入殿中,满室狼藉跃入眼帘。玉白地砖上满是干涸的暗红血痕,横尸满地,俱是守卫于此的仙兵。青石碰撞的轻响自殿后远远传来,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右手撩开珠帘,自其后走出了个一身玄衣的男子来。
那人轻笑一声,缓缓抬眸望来,一双赤色双眸红得几欲滴下血来,道:“知道回来了?”
白玉宸愣住,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燕玉京”
“哦?”那人倏地笑了起来,“呵,这般生疏的称呼莫非是在这仙尊位置上坐得久了,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宸儿,你当真令吾失望”
白玉宸对上那双冷漠薄情的赤红眸子,心乱如麻。眼前人周身魔气缭绕,鞋底踏血,却悠然立于一地尸体之中,何来往昔那等淡漠高傲的仙尊模样。何况对方早在千年前就已身死道消,化为这天地间一缕烟尘,又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这仙宫之中?
对方却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只笑:“还在怀疑吾是真是假?你可还记得,那幻境法门,是谁手把手地教导于你,又不厌其烦地带你走通其中迷宫的?宸儿,你莫不是尽数遗忘了?”
“我记得。”白玉宸窒了一窒,无措了一瞬,随后冷静下来,沉声问道,“尊上何故在仙界伤人?若不能自圆其说,恐怕今日便不能放尊上离开这天宫之”
他话方说一半,燕玉京便已出现在了他身前,抓住了他的手。白玉宸一僵,还未等反应过来,耳边便凑上了一双温热嘴唇。燕玉京半环着他,口中吐出的热气氲上耳畔,哑声轻道:“宸儿,你的一切都是吾教予你的,你知道吗”
白玉宸瞳孔微缩:“尊上”
“你现在长大了,翅膀也硬了,敢与吾在这天宫之中对峙了”燕玉京制住他的双手,扯着他的头发将人抓至眼前,轻轻吻了吻那柔红饱满的唇瓣,“这般不驯吾须得给你一些惩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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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方落,不等白玉宸说些什么,周遭环境便已陡然一变,自仙气缭绕的天宫变作了朱月悬空的雪山古道。簌簌大雪自天际徐徐飘下,落入满是鲜血泥泞的地面,掩住了满地冰冷横尸。燕玉京捏着白玉宸的下巴,引他环望一圈儿,唇角噙笑,悠悠道:“瞧瞧这是什么,可还记得了?”
白玉宸浑身巨颤,远处魔界凶兽的低声嘶吼随风飘来,更令他双瞳紧缩,面上血色尽失。被压于心底的记忆如chao水般涌现上来,几乎冲昏了他的神智。
千年前,奚泽率魔兵攻打仙界未果,遣魔将入人间界大肆屠杀,试图借此逼出躲藏于仙界不出的仙尊燕玉京。人界第一修仙大派的太极宗为阻魔界势头,派门下弟子出手拦杀为祸魔兵,不料却因此惹来杀身之祸。数千魔兽涌上昆仑山巅,将整个宗门屠戮殆尽。
这场灭门惨祸中,最后只余一名弟子存活。
他的名字叫,白玉宸。
燕玉京瞧见他面上神色,心知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