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巴利诺更是无论对三岁的死者还是十三岁的死者都一样不感兴趣。
他们最后会站在这样的地方全然是因为赫斯塔尔心中的那片阴影,那片流淌不息的血河。
侧写师们说维斯特兰钢琴师是因为童年创伤而杀人,当他杀掉和给他造成创伤的人相似的家伙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安全——这些侧写师的判断其实不甚准确。
他不是什么黑暗中的义警,甚至也不是自身的拯救者。他依然站在那血河之中。
“但你看看你自己吧,赫斯塔尔:你正如此愤怒,这种愤怒不只是因为那个没品味的家伙的所作所为——你也正因为比利选择逃避这一切而感觉到愤怒,你恼怒他的逃避就如同在恼怒你自己;所以尽管你当然能同他共情,但是你却不会选择救他,你看着灵魂离开他的身体的时候,就如同看见多年以前的那个你一样。”
“虽然现在讨论穿越时空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假设你有那样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你是不是真的会放任自己在试图自杀的时刻死去?”
“你有多厌恶一开始没能做出反抗的自己?是不是当你杀死他们的时候,你有多快乐,深夜造访你的梦魇就有多痛苦?”
——阿尔巴利诺太过了解他了,真是糟糕。
他因为这些纷乱的思绪而皱起眉头来,与此同时车子已经行驶到车道的尽头,那亮着灯的巨大白色建筑物的近旁。这个庄园里竟然还提供代泊车服务,他刚刚驱车在门口停下,就有个泊车员过来帮他把那辆雪佛兰开走。
此时此刻,偌大的庄园中几无人声,赫斯塔尔只能听见某种夜间出没的鸟儿在被修建成知更鸟形状的树篱中鸣叫,那些形状奇怪的树篱在这样的夜晚像是在大地上行走的庞大黑影。
赫斯塔尔只能独自走向庄园正中那栋豪宅大得令人感到荒谬的正门,首先得走上一连串长长的阶梯,它们在月光之下呈现出一种惨淡的灰白色——大门是紧闭的,赫斯塔尔在那里站定,尝试性地敲了敲门,敲门声在死寂的夜中回响。
几秒钟之内门就被打开了,很显然一直有人站在那里等候着:那是另外一个穿着马甲、带着领结的门童,一眼看上去怎么都很像是旅馆侍应生,也对着他报以旅馆侍应生般的程式化微笑。
赫斯塔尔其实没想好怎么开口,干脆直接把手里那张卡片递给他——既然如阿尔巴利诺所说,这是个由有钱人组成的俱乐部,那他就应该忍受有钱人可能会有的那种怪癖。
这个年轻的门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轮这张卡片,显然没有意识到卡片的年龄可能比他的年龄更大。然后他就打开门,毕恭毕敬地把赫斯塔尔让进门去。
赫斯塔尔进了门,迎面就是一个吊着一排穷极奢华的水晶吊灯的门厅:廊柱上令人眼花缭乱的艳俗挂毯和地上厚厚的、鲜红色的地毯让这个房间看上去格外像旅馆大堂;一侧贴着菱形暗金色格纹壁纸的墙壁上竟然还悬挂了一组三幅的抽象画,画家用凌乱的笔触描述了一堆形状特别色情的葫芦科植物。
这下,赫斯塔尔明白为什么阿尔巴利诺强调了半天“暴发户”和“想要融入上流社会”了——纵使整个屋子的装潢都非常昂贵,这种放飞自我的混搭风格看上去还是令人头部跳痛。
“您是第一次来,对吗?”门童毕恭毕敬地问道,“那么请您在这里稍候片刻,斯特莱德先生马上就到,他会为您介绍这个俱乐部的具体活动。”
于是赫斯塔尔只能留在这个令他头痛的、五彩斑斓的门厅里,直到又过了几分钟,门厅侧面的一扇门被一只手推开了。手的主人还尚未出现,一串快活的笑声就先撞进了赫斯塔尔的耳中,听得他眉头一跳:那声音听上去有种令人不快的熟悉感。
“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新会员了,”那个声音洪亮地说,“我还以为我们的老主顾早就把少有的邀请名额用光了呢!”
然后那个人出现了,锃光瓦亮的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的时候当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出场无声得像是坟茔中已死的幽灵。那看上去是一个大概在五十后半的男人,额头发亮,稀疏的、已经逐渐变白的金发被梳成了一个挡不住头顶的地中海发型;他略微发福,昂贵的西装也收束不住突起的啤酒肚;在同样稀疏的浅色眉毛和厚重的眼袋之间,嵌着一对灵活的小眼睛,现在那双眼睛里正充满了笑意。
赫斯塔尔感觉到有一块冰无声地滑进了胃里。
或者,那样描述也不甚准确,他感觉到地面上铺着的厚实的地毯忽然间变成了粘稠的流沙,他感觉到墙壁在撕裂,空气中充满无法追溯来处的痛苦呼声。那些东西俯视着他,发出冷漠的嘲笑,嘲笑着他的无能为力,让他的脊背感受到一阵苦痛的战栗。他感觉到有东西从他的胃里狰狞的生长起来,撕破血肉,从喉管处生长出痛苦而狰狞的枝。
“我爱你胜过众子。”
赫斯塔尔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不知道自己能否维持住本应坚不可摧的面具,而这位“斯特莱德先生”——那不是他的真名,毫无疑问,至少那个在肯塔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