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上)
齐家世代经商,虽非大富大贵,在济安里却是无人不晓的老铺子。可惜齐家一脉单传,齐家夫妇鹣鲽情深,多年来并无所出,直到不惑之年才好容易有了齐云汲。
只是齐云汲生来孱弱,加之身体有异,尚在襁褓时曾差些夭折,是以更受齐家老父母疼惜。
那年齐云汲五六岁,齐家老父母出外求佛还福,途中遇见一老者生死不知倒在路边,想着给儿子积攒些福德便将人救了回去。
这老者名叫雪一顾,在江湖上名声不小,是个武功高强、德高望重之人,只是遭逢江湖变故才负伤不起。他承了齐家这份恩情,又见齐云汲年岁小却一副病殃殃的身子骨,便在养伤期间教授他强身健体的拳法,用以养身。
齐云汲筋骨虽弱,但胜在悟性好,性子坚韧能熬苦,小小年纪受了累也不哭闹,雪一顾是越看越稀罕,便极力说服了齐家二老,将齐云汲收入门下,带回山门习武健体。
齐家二老本是不愿意的,他俩年过四十才有这么一个娃儿,可是宝贝得不行;加之齐云汲年岁小,身体异常,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但看齐云汲一发病来,一张小脸蛋憋得紫红,哭都哭不出声,真怕哪日得白头人送黑头人;又见齐云汲这段日子练习拳法后确实身体见好,这才点头同意。
入门(下)
雪一顾师出纵山百横,是百年名门。齐云汲入门算晚的,排十一。雪一顾怜惜他年岁小便受诸多苦难,对他更是呵护备至,整日“十一”长“十一”短地唤,生怕看漏他一时半会儿。
雪一顾比齐家老父母年岁还要大些,在纵山百横里又是位高权重,平日里端着姿态就一得道高人的模样,如今领回来一个豆芽般的娃儿,却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天天围着齐云汲转,活脱脱是个守着自家一亩三里地的糟老头子,盯着那些男弟子们好似盯贼一般,生怕猪拱了小白菜,看得人腻烦。
其实雪一顾也是迫于无奈,他多年不收徒,而名下弟子皆已出师,偏偏齐云汲年岁还小,却生生高了其他同龄弟子一层辈分,真真两头不靠岸;再者又是恩人独子,他自己膝下无儿,是真真把这小徒弟当亲孙子来宠的。师门内亦有女弟子,男女之大防,门内上下都知道分寸。可齐云汲身子古怪,怎么放心让他随意与人亲近,是以雪一顾只能将他养白菜般圈起来教导。
可惜这份偏宠未必是好事。同门弟子看齐云汲如此受宠溺,心里都暗暗吃味,难免有些意见,多是与他不亲近的。便是有些时候闹起情绪了,更是受无端排挤。
那时候雪一顾已经老了,身体越发不中用,加之前些年受了重伤,病痛愈发多生。齐云汲性子外敛内刚,因自小带病在身,较其他人要懂事些,更不愿让老师傅多Cao心,就默默忍了。
后来齐云汲身体有异的事情被传了出去,同门弟子便将他孤立起来。这事也没传到雪一顾跟前去,不然依他性子,非要将那些碎嘴之人逐出门去不可。
如此生活了好些年,齐云汲身边虽无高朋故戚,但他想法简单,总能习惯的。家里老父母起先还多寻理由过来看他,见他身子越来越好才舒了心。齐云汲心疼他们一身老骨头奔波劳碌,劝两老不必常来看他,在家安安稳稳等着,过几年他便出师回家去。
一眼之缘
盘算总是好的,可人算不如天算。齐云汲十二岁那年,沈正青出现了。
那年沈正青才十四,天生英才。沈家是武将世家,他是嫡出次子,又是文武全才,多年教养下来看似谦顺,可其实骨子里那把傲气几近能溢出来。当时教习他武功的师傅就是纵山百横的弟子,恰逢师门百年大庆,便宴请了这贵胄公子过来凑凑热闹。
庆典当日,师门弟子按着辈分列了队,沈正青远远望去,瞧着一个小孩儿站在一群长者之间,显得极为突兀。多嘴打听才知道是元老雪一顾的小弟子,叫齐云汲,金贵得很。
不过一眼之缘而已,二者本无交集,偏就有一日沈正青在纵山百横里迷了路,误打误撞来了雪一顾的宅院。当时雪一顾已经病重在榻,齐云汲作为弟子自当伺候左右。那日他正伺奉雪一顾喝药,老师傅咳嗽不止不小心翻了药汤,还吐了他一身污秽。他忙着给雪一顾拍背顺气,正好这幕让沈正青看去了。
沈正青便想:这小弟子也并非传闻中那般金贵。于是便留了点心眼,多少关注起齐云汲这么一个人来。
沈正青此行到纵山百横本是想为沈家物色几个好苗子,人选早已定好了。今日凑巧留意到这么个少年,自然愿意多多观察。只是当年的齐云汲还是太小了,而沈正青归程已近,便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