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露初霞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阿月靠在灵柩上昏沉的睁着眼,殿内燃着安息香,浅淡的香味幽幽弥散,像是坠入了谁的梦中。几个时辰前她与司夜离的对话浑浑噩噩萦绕在耳边,至此她终于觉得自己要清醒过来,她不再只是西凤长公主,沉浸在欺骗与背叛中,无论她有多受伤,从这走出去后她就是西凤未来的主宰,无论她愿意与否,她的肩上都扛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或许这其中有着阴谋与曲折,太多的阴暗面让人难以承受,在无人看到的角落中她能悲伤、能痛苦、能发泄,却不能再任性。因为她将守卫着这个国家,她的子民是无辜的,他们没有对不起她,不该为了她的情绪与私欲而遭受任何不平等的待遇,甚至是动荡。在无人可助的情况下她必须要靠自己支撑起,更何况她的父皇早就安排好了人选供她利用不是么?既然是必然要承受的结果,她何不坦然接受,反抗只会将西凤覆灭。虽说她没有那么强的荣辱感,也不觉得她一个在江湖上声名狼藉毁誉参半的望月公子会被教成多有正义感,但她有责任感却是不争的事实。于公于私,做了这件事就必须要做到底,这是玄月宫唯一将她教好的事。
凤翳对她这个皇长姐既有忌惮也有敬畏,他回给她一个沉重的微笑,安抚她自己可以。阿月没说什么,她深谙要学会放手让他自己去成长的道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玄月宫的一套教人方法还是有用的,除了太过残酷,真的是一个锻炼自我的方法。
阿月理了理身上褶皱的白麻衫,在宫人入殿时做好准备,亲自扶着灵出去。殿外的广场上响起长长的鞭声,淅沥雨丝下格外清晰响亮。他们在肃穆宁静中有条不紊的一步步做好了所有事,直到灵柩入了帝陵中,阿月才从旁牵过凤翳的手,在大臣目送中回宫准备接下去的事宜。蕙平此时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但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又有西凤帝临终时的亲口托孤与召书在,她也不敢乱来。阿月抬眼瞥向她,用眼神警告她安分守己,她可不是那个宠爱她的父皇,会什么事都任着她为所欲为,若是让她发现她在背后惹事搞小动作,那她绝不会放过她。相信这点蕙平很清楚,所以她也仅仅只在走过时甩脸色给她看。阿月接过宫人手中的伞,拿了绢帕替凤翳将打湿的袍底擦干净些。现在凤翳被交到她手中后,与蕙平已经越走越远,再不是从前跟在蕙平身后任她驱使作恶的小孩,凭着这点想攀附凤翳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她什么都不需要做,那些公主就自然会为她看着蕙平,无需她顾虑。
辇驾入得凤宫后,迎接着他们的太监宫女早就做好了准备,替他们更换朝服,迎接接下来的继位仪式。
辇驾一路在百姓蜂拥的道路上行走,正是晌午时分,入南宫门,铺陈的红毯两侧皆站满了伏地而跪的朝臣,他们身上清一色的朝服非常显眼。到
辇驾回凤宫的路上雨渐渐停歇,太阳从云层后慢慢浮出缝隙,只偶尔听到六角轿顶被风吹动的风铃声中尚滴着几滴未干的水珠,发出清脆叮铃的声音。她拉了拉凤翳的手,看得出来他很紧张,但自从西凤帝薨逝后他就好像是瞬间长大了不少,不再是从前那个娇蛮的小皇子。不过也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他所仰仗的淑妃与西凤帝皆离他而去,再无人会纵容他的任性,他自然就不再顽劣,他是该学会审时度势了。他将来的路还有那么长,不可能总有人惯着他,等到有天西凤需要他的时候,他的肩上要有能力扛起整个江山。一个人一旦没了依靠,他总归会自己想办法长大,唯一阻碍他成长的路,就是溺爱。
巳时一过,先是入祖庙祭典,再乘辇驾入天觉寺祭天,再之后于晌午返回勤政殿接受百官子民朝戴,拥立为新君,改朝换代。时间很紧,他们在安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阿月全程陪同在凤翳身边。她今日着一身绛红色凤袍,鸾鸟朝凰,踞底袖沿皆饰以金丝暗搭牡丹缀绣,再由上百颗珍珠凹显花蕊,当得是栩栩如生。腰间缀以一块蔷薇令,墨玉碧色的光芒低调内敛,却又显露出王者霸气。墨发被盘起,簪以白玉嵌珠鎏金步摇、牡丹玲珑点翠头花与镂金珊瑚流苏耳坠,衬得她容颜皎皎,美不目瑕。只是若稍稍留意些便能看到她云鬓间极为醒目的簪着朵白簪花,显得不合时宜。不仅是不适合这种场合,更不适合她现在的身份。当然以她现在的权势,旁人自是不敢说些什么来置喙的。
第24章 至高皇权
对于这位掌管皇权的长公主,外界对她的评价多是褒贬不一,这不仅体现在她曲折的身世与过去坎坷的经历,还是她即将成为西凤第一位手握重权的女子。她是否能对西凤的未来体现到积极影响,还是想做个亡国的祸水,谁都说不好。可他们唯一看到过并担心着的,就是害怕她会成为像东燕明妃那样的人,把控朝堂不放,妄想当个女皇,颠覆原有的制度。但即使她像明妃那样拥有强大野心又如何,明妃最后还不是自取灭亡了。再者凤翳也终归会长大,他不会任着自己当个傀儡,放他人掌控自己江山的。这一切都无需担心,他们所要操心的是新帝继位后即将要发布一系列惠民政策,这是每一位新君都会做的恩泽天下,来共享这举国欢庆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