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自出师入世后,没少东诓西骗。如何撒诈捣虚,还能够文过饰非,她早就悟出了一番屡试不爽的心得。
有道是招摇撞骗亦能畅通于江湖,靠的是石破天惊尚不动摇的底气。狐话要想胡说,首先自个儿得深信不疑。
于是,面对质疑,狐狸先稳住了尾巴,捣头如蒜地接应道:是的呀!
她一行应着,一行小心翼翼地打量沈池台的面色。狐话虽能胡说,但察言观色必不可少。
见那沈池台已是面露不快,阿莲连忙举起毛爪,状似对天发誓,
您放心,咱们的吃食我可没让它
话还未止,沈池台却已是拂袖起身。
举向半空的毛爪霎时紧握,不满之情与挫败之感油然而生,狐耳萎靡垂下,阿莲深觉此人矫情。然辗转一想,自己未让他察觉到廊间的差错,倒也能稍作宽心。
此刻秋阳甚好,清风入室,沈池台重新翻阅起那卷古册,而阿莲则扭着身,埋头欢快地舔食着rou糜粥。
小兽进食的吸咻声不绝于耳,扰得沈池台心神不宁,他遂再度放下书卷。
喂,你。
阿莲茫然抬起头,咻咻吸气的rou鼻头上尚沾着一抹黏稠,而那狐嘴四周业已是泥泞不堪,可谓邋遢。
目睹此幕,沈池台顿感额角青筋跳动,连忙游移视线。然目光游及之处却令他神情一滞狐狸脸侧那结痂的伤痕竟渐有演化之势。
大步流星,顾不得阿莲的扑腾挣扎,沈池台一把揪住狐狸的后颈,欲看清那粉痕的变化。
阿莲惊恐地见那沈池台神色凝重地端详着她的伤势,随后又虚情假意地顺了顺她炸起的背毛。须臾片刻,阿莲的内心已是百转千回。
半月前经历了那遭,沈池台非但没致她于死地,反而还费劲救她性命,实在是令狐费解!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现如今阿莲虽端茶倒水以示归顺,可她还没天真到放松警惕,认为沈池台以万般之力只为换她一妖兽作仆役。
恐对方再起杀心,阿莲尝试运转那尚羸弱的灵力,然刹那间,沈池台放开了自己。只听得他悠悠开口道:
你服我沈家独门秘丹已有半月
如今,可重化人形?
辗转红尘多年,阿莲对些许风流轶事倒也有所耳闻。说是那权势富贵间,不乏些喜好受虐的人物。这些人通常一掷千金,只为令那花魁美人执鞭、滴蜡,尽以些龌龊手段作践自身。联想起半月前与沈池台的种种纠葛,阿莲遂将目光移向沈池台的右腕,内心哀叹不绝
完了,遇上变态了。
狐狸紧张地缩成一白团,忐忑地望向对方,
恐怕还不能。
闻之,沈池台不置可否,右掌抚上狐狸的脸颊,四目相视之时,却见白光乍起。
阿莲顿感体内一股汹涌之力迸发,势要卷起千层风浪。陌生的失控感令她失声尖叫,意识朦胧间,但见沈池台衣袂纷飞,唇齿张合,似在对她说着什么。
乾坤欲要颠倒,山海似要交融,阿莲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睁开眼,随即对上了沈池台那闪过一丝慌乱的眼。
他仓促转身,取了一件敞衣丢向赤身露体的女子。
他逆光而立,背影晦暗不明。一朵烙于其臂腕的红莲印记在乘风交错的绷带间,映散着微弱的光辉。
阿莲赤身跪坐于地,下意识抬手抚向脸部的伤。
霎时,她只感万物仿若皆归于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