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崎素日不胜酒力,尽管清酒度数低,仍几樽下肚便醉。口里含着的是白雪(清酒厂伊丹的产品),四面环绕的也是竹夹雪。我被竹林包围了。他囫囵地乱说,慵懒地于水中小盹。
一脱离温泉就发觉天气真冷。薄衫根本抵御不了小寒,但菅田还是把唯一的外套给山崎披上。
他向来少梦,也很容易睡熟,就好像不喜欢思考的笨蛋一样:连那少有的梦也是光怪陆离得像是童话故事。
喂,将晖,来助演我的新戏怎么样?
之所向,他依恋着菅田,菅田也是非他不可吧?
放宽心就好了,当吻的是木头。菅田以为山崎是在为亲一个男人而尴尬,真切地宽慰他。
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啊。
脑子里浮出的那个人名,山崎有些怅然。是哦,他对你也有好感,况且那么优秀那么厉害还对你保持着崇拜。失落感让山崎像大型犬耸着尾巴一样难受。
喂,可别睡着啊。他似乎听到菅田慌乱地这么说。可是好困,脑子不受控制地懈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浅浅地在温水中睡下,反正你会照顾我的,他想。
他们私底下很少谈工作,毕竟隶属不同的事务所,难免会有利益关系的竞争和对立。却恰好有一次公司年会的休假旅行都选在了奈良的温泉旅馆,二人也乐意同行。
像妈妈一样,山崎笑着说。
我比不过人家。
山崎下了决心,闭着眼一心只想着入戏;是另一个男人或者女人,唯独不是他。做不到也没事的,恍惚之间听到了菅田的耳语,他也像剧本所说地那样顺从着山崎。这本是相当搞笑的镜头的,性水杨花的直男男主因为需求被迫亲了接吻就能回到一个月之前的流浪汉:他们是演员,他想,有着相应的专业素养。拍完大家都很开心,唯独中心二人沉默不语。
隐隐之间,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触碰了他,又听到细微的一声轻叹。是将晖吗?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几乎睡着时却感觉被轻轻吻住了。是忐忑而温柔的吻,湿润的,带着熟悉的气味。但仅是短暂地触碰就消散了。山崎莫明有些失望,为什么不继续下去?他想睁开眼睛又怕吓到菅田,直等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
起来了吗?
到了住所,山崎瘫倒在床上使劲伸了伸懒腰。现在就睡了?好困啦。至少多盖一层被子吧。菅田把山崎掀翻的被子重新盖好,山崎也晕乎乎半眯着眼。彻底睡熟之前还好奇地想,他会不会在我睡着之后还吻我呢?他喜欢着我吗?当时的自己还未意识到自己对菅田的感情,抵触感没有,自己也真够迟钝的。
指导在场下揶揄着,可不能借位,毕竟这场的镜头得转一圈。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菅田也显得泰然自若,山崎却有些尴尬,这不是引火上身吗?自己乱了阵脚才不该。
我还想再试一次。山崎小声地说,这次一定能过的。既然都这么说了导演无奈地点点头。
只要当做这时的他不是他就好了,是另一个人,唯独不是他。
自己可不记得在将晖身边睡熟多少次了,或许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偷袭我,他喜欢着我吗?会吗?喜欢上麻烦、又像自己影子似的家伙?要喜欢也会喜欢上更优秀的人吧,比方说,比方说。
故意或是山崎真的觉得他适合那个角色,一个在后头起了关键作用,让迷失自我的男主找回方向的那个角色。起码菅田不知道,他还是认认真真地接下这个任务。
菅田显得有些不自然,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他又急着掩盖却更露出马脚。嗯,山崎应声。
那天夜里,山崎头一回梦到菅田。
菅田,拥
因为不好意思看着对方,他们少见地一句话也没说,默默松开手轻咳了一声。
拍吻戏要真亲哦。
回去肯定会感冒了。二人穿好和衫,菅田抱怨着。
但身边躺着菅田,此时他实实在在地存在于此,现在。
他们不言而喻地滞留在无尽的暧昧之中。
客栈里的是露天温泉,和住处距离稍远;恰好又因天气转寒便鲜有人迹。山崎像个小孩似地为小雪兴奋,拉着不情愿的菅田下水。侍者从竹林里钻出,缄言地端上清酒放在平滑的石盘上;泛着旧光的月柔和地停在树梢上,夜鸟在枝干间喃语;向唯通之路看,青石板上的水渍闪闪发光,直连到很远处挂着灯火的店家。向上看隐约能探到浓雾中的丘陵,耳边传来少许琐碎的鹿儿移动声。雪因为温泉不断上升的热空气而融化滴落变成温泉的一部分。
那时候的菅田,又怀抱着怎么样的感情?
几场下来当然很糟糕,按剧本是山崎饰演的角色瞪大眼亲过去,制造出喜剧般的效果。但要不是胆怯得亲不下去,要不就是动作太轻过于拘束。这下导演也无话可说了,勉强微笑着劝山崎回去再多试试客服这个问题。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不情愿和菅田接吻。山崎低着头接受训话的同时看到在角落的菅田有些落寞。
梦里的菅田笑得勉强,略带悲戚地对自己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