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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军杨有些坐立不安,他不知道为什么儿子会忽然给他找医生做人工耳蜗。做这个的费用有些高,儿子做兼职哪里赚得到这么多钱,而且他对这个并不了解。
他要拒绝,儿子却死倔,硬是拉着他去做检查准备。
陈军杨心里忐忑不安,但是实际上他心里想要听到声音,非常想要听到。
听不到声音让他觉得没有归从,让他仿佛不是在这世上活着。
即使他觉得自己不需要活下去了。
陈军杨在无数个白天夜晚想,他是个累赘,他不想要在这寂静黑暗世界上活着。
然而上次被救了上来,他就泄了气。
他的两个儿子还没有毕业,他们虽然可以自立了,但他们还年轻,他们涉世未深,仍需要引导。
肩膀被揽住,他被拉回现实。
他的脸颊被轻轻的一碰,他儿子让他站起来,他茫茫然起身,被他带到一个地方,尔后坐下。
应该是在与医生做一些交流,他僵着身体,如坐针毡。
接下来的一切全都很顺利,他跟着走来走去,然后办好了入院手续。他今天就要睡在医院了。
他躺在病床上,原本担心会耽误儿子的学习,但儿子告诉他已经请了假。
他躺着,盯着前面,儿子抓着他的手,似乎是趴在床边。
太不真实了。
第二天一早医生来抽了血,他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一点东西又被安排做各种检查,护士为他理了发,将头发剃短了很多,摸起来有些刺手,又感觉头凉凉的,不太适应。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长到似乎过去了一个月,实际上,只是入院后几天,他就可以手术了。
做手术那一天不能吃东西,即使医生提前告诉了他要打麻醉针,但冷不丁被这样一扎还是差点让他跳起来,儿子摁着他,安抚性地用手摸了摸注射麻醉药的地方。
然后陈军杨被推进了手术室,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昏昏沉沉地有了一些意识,但他什么都看不见,而身体轻飘飘的无法动弹。
大概还在做手术,他想着,大脑混沌,却迷蒙地醒着,像是隔着一层雾气,摸不清楚。
……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的意识慢慢清醒,他感觉到身下有些震动,自己似乎是在被移动着,过来没多久后停了下来。
他回到了病房,意识已经基本上清醒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感觉到包着自己脑袋的布,有人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又缩了回去。
然后陈军杨睡着了。
再醒来时有些不太舒服,头脑昏涨,十分口渴,他动了动想要坐起来,刚动了一下,床板忽然一抖,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一样。
陈军杨不明所以,继续努力坐起来,但是头还有点痛,一动身就像是扯到了一样,他忍不住去摸,摸到了粗糙的纱布质感。
他又放下了手。
有人凑过来扶他,他还没说什么,一个冷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唇。
那人写到。
[喝水]
他张嘴,慢吞吞地喝了几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喝了。
[吃]
又有一个抵住了他的唇,他有些无奈地张嘴吃下去。应该是稀饭,但是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不太想吃。
即使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陈军杨刚咽下那一口,立马又有递了过来,他不太想吃,没张嘴,那抵着他嘴唇的东西也一动不动不肯妥协。最后他还是认命地吃了。
他刚吞下去就立马又有一口送上,即使早就习惯了被这样喂饭,但是他仍有些尴尬。
可有什么办法?他现在的状态,连打翻了碗都不会知道。
很快就吃完了,又被护着去上了厕所,然后回到床上又要睡觉了。
陈军杨睡不着。
他今天睡了很久,也睡得不舒服,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于是他又像往常一样,睁着眼睛盯着前面。
忽然有一只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把他的眼皮翻了下去。
行吧。
陈军杨妥协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