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离期末考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苏臻来的还挺早,他回来的时候,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半小时。顾老师看到苏臻在进教室之前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地把苏砚棠肩上和头发上沾湿的水渍擦掉,然后用一种恋恋不舍的表情看着他,不让他走。
“我才不想你呢。”苏臻哼了一声。
他忍不住给苏砚棠悄悄地发了个
苏砚棠朝他笑了一下,挥挥手走了。
“你一个人在学校,乖一点。”
人大喊了一声,那一声大叫像是怒吼,又像是欢呼,或者两者兼有之。如同一座教堂的大钟被撞响,震耳欲聋,响彻天地,告别了昨日,迎来今日,最终消散在寂静的黑夜中。
苏臻很气:“我下周要准备期末考,不能回去,那我岂不是三个礼拜见不到你了?”
“没关系,你忙你的,不要急着赶回来,别累到。”苏臻上一秒还在表达关心和体谅,下一秒如遇晴天霹雳,“真是的!你怎么不早说?我这礼拜怎么办?”
“我也是周三才知道,不过如果当时就告诉你,你就不能好好上课了。”
月光比平时要亮,那是一种他熟悉的银白色,充满穿透力地打破黑夜的禁锢,从窗帘的缝隙中穿过来。他翻来覆去,最后忍无可忍地爬起来,拉开窗帘,月光亮得刺眼,如九天银河从天上倾斜而下,他仰头望着,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天空下起雪来。
苏臻该学习的时候就会好好学习,他就是台莫得感情的学习机器。顾老师长期在教室外面晃荡,发现他真的是很奇怪的一小孩。
真棒,学校就是这么会压榨留校生。
苏砚棠年底前一贯会很忙,他在周五的时候告诉苏臻:“我这周末要去一趟外地。”
“好吧,那就年底再说。”苏臻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很乖的,我也会很想你的。”苏臻躺在床上,钻进被子里,“但是今天我不开心,所以我不要复习,我要提前睡觉。”
“你开回去慢点,到了给我发消息。”苏臻一脸舍不得。
因为说好了要一起待一天,所以苏砚棠就陪着他,两个人窝在床上聊天。苏臻不想聊任何学习相关的事,就随便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古籍,翻出来一段,让苏砚棠对照着那段,给他讲故事。
雪落下时寂静无声,落在地上,树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但偏偏又会悄无声息地积起一层,一不留心,第二天早上再看时已经是一片雪白。
“晚安。”
午饭是苏砚棠叫师傅做好了送来的,苏臻起来可以直接吃午饭。吃完午饭,雨下得更大,窗外的雨声传来一种绵延的愁绪,他回学校的时间就开始倒计时,苏臻一想到待会儿就要走,更加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苏砚棠本来把车停在校门口就可以走了,但他非要撑着伞,把苏臻送到教室门口。
窗外在下雨,水滴落在窗台上淅淅沥沥,潮湿的冷冽感穿透窗户钻进来,融化在温暖的房间里,变成氤氲的水汽。
看在马上就要到寒假的份上,苏臻原谅他了。
新年的第一天,苏臻睡得很沉,他昨晚将三点多才睡,阴沉沉又下着小雨的冬天特别适合睡懒觉,因此他赖到中午才起来。
苏臻可以心无旁骛地在桌子前面坐一整天,跟入定的僧人一样,不觉得累也不饿,定点机械性地站起来活动,出去跑步。但一旦晚自习结束,他立马表演大变活人,收拾完东西就跑,还溜得贼快,一眨眼人都不见了。
“你是不是故意拖到周末才跟我说的?”
苏砚棠笑了一下:“我听说你们留校生周末要大扫除,你有事要做。”
“晚安。”
苏砚棠讲故事的语调很温柔,又很亲昵,不是他平时去上课会用的腔调,带有一种隐约的漫不经心。他经历过那个年代,但他在重述的故事的时候,几乎不会讲述自己经历,也不会夹杂自己的判断,他只是把苏臻要他念的部分翻译给他听。
“我们下周见。”苏砚棠当着顾老师的面,也没什么忌讳,“有事就跟我打电话,我会想你的。”
苏砚棠开车把苏臻送到学校。因为是新年第一天,其他年级的同学还在放假,学校里很冷清。跟他同一年级,但念国际班的同学们基本都已经报考完毕,速度快的甚至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所以早早的就放假了,剩下二十个惨兮兮要高考的同学留守学校。
苏臻其实并不能早点睡,他挂断电话,关上灯,思念开始四面八方把他包围。他静默地落入一片黑暗之中,走廊上偶尔能听到其他住校生匆匆而过的脚步声。
“我得赚钱养家糊口,我可是为了你才努力工作的。”
顾老师手里捧着泡着养生茶的搪瓷杯,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游荡,挨个盯着他们,观察谁没有准时回来晚自习。
“我们一起过年,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待十天,我哪儿也不去。”苏砚棠哄着他,“你还没有来过我家呢,我会提前布置好,你会喜欢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