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他老爹的福,他成了叛军二把手。
既然都是叛军,被逮当然是难逃一死。他被关在潼川一户农家的地窖里,没办法,他在此兵败,在此被俘。禁军连夜在囚禁他的地窖外浇筑一圈铁栅栏,碍于他凶名满潼关,这赶工出来的牢笼异常结实,顶上还压着一块六个力士抬过来的青岗石板,听人说,这是前朝皇陵的一块地基石。
他甲胄未褪,手脚又焊上重枷,琵琶骨上捅着两根坠着铅套的铁链,压的他再难起身。潼关Yin雨连绵,又正值回暖的春三月,地窖里越冬的地瓜萝卜开始腐坏变质,人身上未处理的伤口慢慢溃烂。他一动,各种气味直扑面门,好险没背过气去。可地窖上又传来一丝清凛凛的香气,于是他费力支起身体。这香味,他少年时,留心闻过好几回,他那时还是一个破落贵族家的公子,靠祖上荫蔽,得以进上书房为皇子伴读。
是四皇子,听说他到现在都没有封号,一直住在乐蕴宫里。他睁眼看去,四皇子李静面上有些憔悴,他想,也许四皇子的日子过的也不好。四皇子是先皇后嫡子,即位的却是养在皇后膝下的七皇子——昭仪所生。
李静垂着眼睛瞧他,大约是地窖里光线不大好,瞧了好一会。他是将死之人,可此时那眼神突的让他狼狈起来,成王败寇,他一口气吊了这么些天想来也是有些不认命的。更何况,李静还好好的站在半见阎王的他面前,长眉微蹙,一身白,活像给早死鬼服丧的俏寡妇。可惜李静决计不可能给他哭丧上坟烧纸钱。
“什么也问不出来。”侍立在李静旁边的将领低声道。
李静莫名叹口气,道:“也是时候了。”
这话就是他的结局了,是时候他该结束自己这一生了,他早该死了,在这窘地里形如困兽般苟延残喘这么长时间里他思索过多遍了。他这一生叛逆不驯,没道理死时就要婆婆妈妈……只是,只是!他恶狠狠的的瞪着李静,脸上凶相毕露,竟不似活人。笼外将领大骇,即刻按刀上前,那李静也没了在这牢笼前纠缠的意思,转身吩咐一句按圣旨办。随后两队士兵涌进来,一队腰缠铁链上前合力抬起地基石将人从地窖里拉出来,一队手持钢戟将那反臣拖送绞刑架前。
临刑时他已是泥泞满身,他在雨里低着头扯着嘴唇笑,也不知道李静还记得多少他这个同窗。他这一颗金玉锦绣堆里养不出的野心,收了恶名,享了坏利,只恨叛走明都时没将李静强虏过来,充做如花美眷,快活一场。
他头烧的发昏,但还有些力气,只是没动。那行刑官走来卸了他的枷锁,正欲将绞具套上他颈项,这死囚却暴起撞开那行刑官,怒吼一声,抓住琵琶骨上的铁链做凶器,挥倒一圈持横刀冲上来的士兵。那铁链极粗,上面坠着的的铅套更是能隔着甲胄打碎脏腑,一时间无人敢近身。
四皇子身后的将军上前掷出长枪,见无效横刀入阵,喝退士兵,是要独身斩下这反王的头颅。
刹时雷雨大作,那死囚强弩之末,眼睛盯着那将领来路后的李静 ,嘶吼一声甩出长链。那将领半步未躲,任那长链抽向自己脖颈,铅套擦过侧脑登时耳中轰鸣一片,但料那凶徒再无余力,横刀快步上前,沉臂斩下。那反王终于伏诛,将领提头返身未走出五步轰然倒下,那无头尸站立如碑。
他终于死了,他的头滚在地上,意识却飘起来,他听见李静的声音:“生来不安分,死前也要大闹一场。”
他冷冰冰想,这也是没落到他手里,落他手里最好那嘴除了春叫和yIn词艳语什么都不要说,省的胡言乱语。隔雨相望,这人静如琼花,一幅没cao开的样子。
死了原来是这种感觉,他的意识投在被抬下去的将领身上。那位随仕在李静身边的卫官,手脚还在微微抽搐,估计死也是没死透,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