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野再睁开眼,先看到的是青色的床帐。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想说话却只发出嘶哑的气声。身体犹有之前的热度,力气像被全部抽空,手脚全都软绵绵地瘫在床铺。
师兄。
一想到路景星,路野挣扎着就想坐起身,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把他按住,为他掖好被子。
“不要动,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那声音很沉稳,让人一听就十足安心。
路野望向按住他的人,那人有一头利落短发,左耳带着一只木制的圆环,圆环下段挂着一小截流苏。
“放……放开。”路野说话间不停冒着虚汗,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应该休息,可他没看到师兄就不会安心。但刚刚的挣扎已经耗费他大量体力,他只好大口喘着气,瞪着眼前的陌生人。
那人一只手摸上他的额头,另外一只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他比较出温度就收回双手,站在床边看着路野的眼睛,有些着急地说:“还是有点烧,你不要动了。春朝说你不休息好,恢复会很慢的。”
路野此刻看清了这陌生人的样子。此人样貌和身躯看起来都很有男子气概,如同一只张扬的雄狮,可此刻他的表情却很乖,眼神直白澄澈,如同浅可见底的溪流。
不用你管。
路野说不出话,只不屑地哼了一声,接着就闭上眼不看这人。
那人看路野似乎安分了,便取来茶水,推一推路野。路野睁开眼,有些不豫。
那人没看出来,依然很友好地说:“春朝说让你醒了喝点水。”
春朝春朝,我管他是谁。
路野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看不到师兄令他十分焦躁,可他也犯不着对一个真心照顾他的人发脾气。按耐住心中烦闷,他借力起身,接过茶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下去。
那人盯着路野,突然开口说道:“你是不是不高兴?”
路野没理会,那人却福至心灵,径自说:“你是不是在担心你师兄?”
路野愣了愣,抬头看向那人。
像是能感受到路野的想法,那人紧接着说:“我猜的。”说完还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路野被这全无心机的笑晃了眼睛,不防备吐露出真心话:“你知道我师兄怎么样了吗?”
那人正要回答,却听有人喊着:“小刀!冷一刀!你跑哪儿去了!”声音虽然愤怒,却不失磁性悦耳。
冷一刀一听这声音,扭头大声回应:“春朝,我在这里。”
脚步声传来,门被大力推开。
“你这家伙,我不是说让你别来,万一你也染了风寒怎么办!”
说话人脸上带有薄怒,却依然无损他的美貌。他如清晨沾上露水的蓝花楹,如果没有开口,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位有倾城之貌的女子,而非一位男子。
被叫做小刀的人笑嘻嘻地走近来人,冲着这位美人说:“春朝,你还是大夫呢,连我都知道风寒可不传染。”
美人本来柳眉倒竖,却一看见眼前人又忍不住笑出来,这为他的容貌更添了几分生动。
“就你知道。”
他笑盈盈地伸出手点了点对方的鼻头,可看见其身后的路野立马收起笑容,面无表情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路野听得一头雾水,也无心搭理,自顾自躺下用被子捂住头。
师兄不在,他不必再装得乖巧友善。何况这人虽然长得不错,却性情不定,他倒宁愿和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刀独处。
叫小刀的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另外那人出去。带上房门还能听见他俩在外面说些什么,其间有人在笑,有人说得热闹。
路野默默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远,终于清净。他掀开被子,茫然望着头顶青色的床帐。
师兄去哪儿了?他是不是……
路野心头涌起一阵酸涩,他于是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