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她努力维持着温和的笑容。
五年让她明白了很多,她不愿遂了那些亲眷的愿作践自己,为了养活自己和妹妹,她只能给自己改名叫苏铮,剪去甜蜜柔软的卷发,套上宽大的衬衫和裤子,混迹在贩夫走卒中做一些细碎的活计。
姐姐!!!稚嫩的童音响起,小小的女孩按亮了房内唯一的灯,姐姐你怎么了?!她看着浑身都是泥水的苏筝筝,嘴巴一瘪就要哭起来。
能赚钱就行。她压着嗓子答。
起身,一瘸一拐但又不容挽留地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她学会了打架,学会了骂脏话,也学会了混在人群中抢一些活来做。
雨已经停了,很难得的,月光毫无吝啬地洒向大地,苏筝筝按灭了家中的电灯,拿着水盆走到了井边。已经是深夜了,周围万籁俱寂,她单手提起水桶,灌了满满一盆水。
报童的工作是她撞了大运得来的,彼时她还是个擦皮鞋的学徒,由于手巧,心思又细腻,受了据说是分外挑剔的报社主编赏识,对方意外地发现她还识字,便联系了印刷厂,派给她报童的活计。
变故来得太快,父亲病倒,母亲去世,偌大的家被各种凭空出现的亲属瓜分一空,她和幼小的胞妹被丢到这里自生自灭。
他挎着一只硕大的布包,双手死死抱着胸前的报纸。一个面目不善的壮汉骂骂咧咧地拉住他的挎包将他扯倒,不顾他的挣扎把他往路边拖。瘦弱的少年被拽得失去平衡,眨眼功夫就被拖出好远,路边的垃圾和灰尘沾在他的衣裤上,显得无比狼狈。
听话,她伸出手想要摸摸女孩的头,却被肩膀的剧痛阻碍了动作,她迅速掩盖了表情,轻轻抚了抚女孩柔软的发顶,我很快就好了。
陆沉皱起眉头,正要出声制止,却见那少年像头幼小的兽一般,嘶嚎一声从地上蹿起来。他死死攀住壮汉裸
连陆沉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再一次见到那个单薄的少年。
可是小妹不安地看着她。
咬紧牙关抗衡着疼痛,苏筝筝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了一幢低矮的平房前,窗内漆黑一片,她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棕色的额发随着汽车的行进微微颤动,陆沉把玩着胸前挂着的十字架,朴素的黑色长袍套在他身上也能显出几分矜贵。他端坐在汽车的后座上,膝盖上端正地放着装帧华丽的,此时此刻他看起来确像是一个真正的神父。
那时候的她,生活在蜂蜜和牛奶中,高床软枕的豪宅和前呼后拥的仆从,让她的一颗心中只有无忧无虑四个字。
没事的,回来路上摔了一跤,她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还有,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喊我哥哥。
得了齐主编的赏识,你就偷着乐吧,负责派报的李大哥拍着她的肩膀羡慕道,好多人想跟他搭个话都难。
他看得清清楚楚,整个过程中少年都死死咬住嘴唇一言不发,只有摔倒在地的一瞬间他的神情变得扭曲,似乎是在承受剧烈的疼痛。
那姐哥哥晚安,小妹最是乖巧,揉着眼睛进去里屋了。
是。周严替他关上车门,两个人拨开人群向着骚动靠近。
如果放在五年前,有人告诉她,自己在五年后能单手提起一桶水,她是要当做天方夜谭的。
不急,我先去打点水擦擦身上,她微笑着制止了往一旁奔去的女孩,不早了,这些我都会弄的,你先去睡吧,小朋友睡晚了长不高的哦。
似乎是有人占了马路,周严回答,您稍等片刻,我去看一看。
狗杂种,也不去打听打听,这片都是谁的地盘,还他妈想在这儿做生意?做你的白日梦!壮汉几个拉扯将少年怀中的报纸抢在手中,架起肩膀准备扯碎。
草草搓了搓沾满泥水的衣裤,她披着单衣回到屋内,借着月光检查起了自己的伤势。她只靠墙护住了后背,腹部挨了几拳,现在呼吸起来还有些隐隐作痛。更加麻烦的是她的左肩,她强忍着疼痛摸了摸使不上力的关节,可能是被那个混混拉得有些错位。
母亲主真的会看到我们吗她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月光。
明天找人帮忙看一看吧她皱起了眉,捏着口袋里所剩无几的硬币。
不论如何,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她用存藏在记忆中的模糊句子来麻痹自己。
号外号外!诺瓦腾药业开发救人仙药!万甄衣行即将开业!报童的叫卖声透过车窗传入耳中,他望了一眼,一个矮墩墩的报童挥着报纸从一旁的路边走过。
骤雨过后,是个和煦的晴天。
哥哥女孩乖巧地换了称呼,今天隔壁王婶婶拿来了几个饼子,好香的,我去拿。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他出声询问:出了什么事情?
一起去吧。他将随手丢在后座上,拉开车门下了车。
还以为会见到那天晚上的少年,他惊讶于自己的想法,无声地笑笑。
里屋小床上的女孩已经睡熟,月光落在她的睡颜上显得格外恬静。她吻了吻女孩的额头,动作轻柔地躺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