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扑在地上去抱那婆娘的大腿:我是乡下来的丫头哇今儿求了娘子为我寻份吃饭的伙计,娘子心善,讲她男人是个大善人!定会帮忙啊我从乡下来叫人骗了盘缠,没处可去!都靠娘子施舍才在这小柴房歇歇脚啊!
你也:大娘子!我是个没人要的丫头!又能怎么办啊!
拉沉稻子的牛车进了座大城市,车夫在郊外停车,刚想抽两口烟袋,就见一个散头发的女孩子从驴背上跳下来,吓得他直骂娘:哎哟喂!他娘的!从哪来的臭丫头!
你嘻嘻笑,你说谢谢你的车喔,也谢谢驴,我身上没钱,到这城里寻亲的,寻了亲得了钱定来报答你!
你面色羞红,有些不好意思来:姐,我识字,识几个字,只能读旧女德,我爹是我们乡下米铺的伙计,他教的我识字,一场大水将他冲走了,我这才进城寻个生计!我没名儿。。。我们乡下的丫头都
二十三?你都会做什么?你年纪可不小。
见了你的身影,更是发疯了一般上来追拿,你两只脚不敌八只手,让人揪着辫子从柴火垛里扯了出来,为首的壮男人还不忘记骂:叫你偷人!叫你偷别人家的婆娘!你这宫里逃出来的脏货,胯下没肉的假娘娘
婆娘撇撇嘴:乡下来的佣人谁不会这几样!你识字不!从哪儿来!叫什么?
面对着她的脸,你笑眯眯的答应说好,饭一进胃,凳子上就剩个余温。
你哭甚么!哪来的野丫头怎的在我家!汉子懵了。
她惊住:你在这胡认哪门子亲戚!我可没有个乡下的表姐表妹!
这沪市大的很,不似你长大的那座小城还处处可见旧时堂燕,这新城池铺了厚实的黑色道路,道路两旁种满白皮大树,走来走去的行人都穿着新衣裳,还有不少人一头卷发,看的你啧啧称奇。
你鹿眼眨眨:姐姐,你怎的这般像我从小便丢了的亲姐姐!
你嘿嘿一笑,爬起来抱着她不撒手,讲了一大通自己是城里的孩子,有三个姐妹,叫人五岁拐了去乡下,现在十九了还不识字,胡乱讲了一堆,叫那女子给你吃了饱饭,她说吃了饭就领你去买衣裳,有个贵公子全城寻亲,虽然你年纪大些但你身子小,没准你能去碰碰运气。
混顿饭吃就得了,还真要给我认门亲戚呀,你一边溜一边想。
那婆娘也机灵:小娘子!你的命好苦啊!
行车赶出京去了,有伙不留辫子的人进了京,打了一场仗,现下不能叫个什么朝,叫新民国了。
骂到一半他瞪着眼睛,你泪濛濛的抬起小脸儿看他,捉奸捉个空,怎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娘们儿!
你蹲下缩成一团:姐姐,你真的不是我的姐姐吗?我自幼便被人牙子从家里卖出来,只记得母亲和姐姐,现在我终于从那买我的家里逃出来,还以为是终于寻到了亲人。。。
瞌睡了就来枕头,有家民居屋子里漆黑又没关门,你抱着膝盖钻进人家的厨房睡柴火垛,前一个时辰安安静静,正要睡着时听见不少人的鞋子踩地声,你忙朝房后钻,那些人提着油灯举着火把,一股脑的钻进小柴房。
两声尖叫就给那汉子骂愣,他也是个脑子不中用的东西,听别人说婆娘和唱戏的偷人儿,也不算算再来抓,那汉子早就爬了后窗户逃了,倒是歪打正着把你抓了,你叫他扯的头皮痛,两只眼睛滴流一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撒泼耍赖两人一阵你唱戏来我来和,倒是唬得那汉子摸不着头脑又红大脸,第二日清早鸡一叫,杀猪的汉子一出门,婆娘端碗水一样稀的粥,便扭着屁股过来寻你。
几个扎皮带的男人过来捉你,还没动手,时髦女郎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他们住手:你过来,你再说说,你几岁,从哪儿叫人拐出来的?
你吱唔一声,委屈一笑,女职员倚着墙壁接完情人电话再一回头,就叫你一脸眼泪给唬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那时髦女郎听不出你讲真讲假,只想尽快解决掉你这个麻烦事儿,洋人百货是这沪市最热闹的好地方贵地方,叫你在这一哭,不少贵妇小姐围上来凑热闹,可叫她怎么卖货!
你眼睛亮晶晶的:我会洒扫、做针线、我手脚麻利,什么都能干。
尤其是玻璃大楼里的黑壳子玩意儿,那玩意儿响起来的时候你吓了一大跳,丁零零的到处震动,负责管接电话的高跟鞋女职员见你捣乱,气冲冲的踩着高跷走过来:乡下来的丫头!别在这添乱!
多大?她居高临下的看你。
哇你也哭起来。
二十三。你连眼都不眨一下。
你在这大城里到处闲逛,人多热闹的地方你也去,人少偏僻的位置你也钻,沪市真是新鲜有趣的很,是你前十六年从未见过的光景,处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你游荡了一天没个住处,是个麻烦事。
这壮汉的婆娘散着头发在后面瘫坐,一见没抓到情夫,立刻嚎啕大哭:苍天呐!大地啊!我这一辈子就是伺候人还叫人嫌的命呐!我的枕边人都不信我!要污了我的清白啊!我为夫家掏心掏肺,怎会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