栋喜呵呵两声,糟老头子有个屁的遗产。
他要是活着,是不是也盼着他的后人能站在人前,挺直了脊樑,就像是他一样,带着几分嚣张与轻狂。
没人逗!真的。
那边四爷还挺和蔼的,对着栋喜特别有耐心:「有事就说话。」
人啊,有时候太实诚了,就是罪过。
路政署的事朝廷正在酝酿,主要是对这个路政署的级别产生了争执。有些人说这是大事,至少得是个二品的衙门。可有些人却道,顶多也就四品。因此上,各种声音争执不休,有点难产的劲儿。
可
四伯对人好,可最起码有个是非对错。再是亲近的人,犯错了就不行。
要人没人,要本钱没本钱,他直接去找他四伯。
别逗了好吗?
在皇家,起起落落,这是常事。在离皇家权利越来越远的时候,那些起起落落便不用再担心了。活出个样儿来,做点别人都做不到的事,别把糟老头子的招牌给倒了。这也许就是他真应该做的事吧。
干!
栋喜呵呵的,然后摇头,「侄儿来是跟您道别的。想先去广州熟悉一下情况,见一些洋商人再做决定不迟。另外,言院那边侄儿得挑几个人一道儿走。」
栋喜靠在椅背上,抬手捂住眼睛,哭着哭着,便不由得轻笑出声。嚣张与轻狂就算了吧,这不能赖后人不争气。怪隻怪糟老头子败了,把后人嚣张和轻狂的资本都给消耗没了。要么人说,十分本事用七分,留下三分与儿孙呢。连嚣张与轻狂都是一样,这东西,他一个人占完了,后辈就真的没有了。不过挺直了脊背,还是做的到的。
栋喜打开,裏面是几本已经泛黄,甚至因为潮湿虫蛀而破旧的不成样子的书册,打开看了,是阿玛留下的手札。他从头翻到尾,没有什么敏感的东西,完全是做生意管理下面这些管事的一些心得。有些记得很认真,有些记得很潦草。偶尔一天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嘲讽一下他四哥那个穷酸。然后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骂一下他八哥是个吞金兽,银山银海都填不满。而比较日常被提起的是他十弟。那手札册子了,或是边上写一句『得叫从南边给老十捎带一套傢具』,或是夹缝了记一句『万寿节备礼两份,一份分予吾十弟』。诸如此类三两页就能见一条。虽然他不知道为啥自家阿玛管了十叔送礼就罢了,甚至连过日子日常用的东西都得操心,但是吧,这么多银子,不管是被八伯索取的,还是主动贴补给十叔了,这都不难看出,自家阿玛其实才是他们这些兄弟们里难得的实诚人。
然后就听四伯在那裏说呢,「……从无到有,哪裏有那么容易。你先得叫其具有储蓄功能才行。怎么样叫人家把银子给你交你拿着,那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我记得之前交你跟那个票号出身的学生学过?回去多请教一些。另外,人可着你先挑。以后啊,我们要做的是金银攥在手裏,用纸币代替不方便携带的金银……所以任重而道远……」
到的时候肃英额也在,这会子他端方的像个君子的脸上全是那种不可置信,也不知道四伯到底给他说了什么。
这种姿态叫栋喜愣了一下,然后就有点明白了,四伯这是在耍赖。白手起家是啥意思?栋喜看着两隻空空如也的手,他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了。
这话才落下,就有人求见,是弘政打发来的人,给了栋喜一个小黑匣子。
此时,大家才知道肃英额和栋喜被委以重任了。
倒是银行和商行,因为只打着皇家的招牌,因此真的没有掣肘的。干隆一表态,人员一调拨,基本就齐活了。再给两个办公的地点,行了!去办差吧。
当年那个他没见过的,曾经意气风发的九爷,彷佛一下子从册子上走了下来,那般的鲜活,鲜活的他鼻子发酸,眼泪不由的湿了面颊。
肃英额这个大家还能理解,毕竟在书院这么长时间,对此人多少还有些了解。但是栋喜,哪裏冒出来的?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书院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很多人不知道栋喜有什么本事被看上了,还自行脑补,便提起了九爷:「那位商通南北西东,就没有他不做的营生。做生意嘛,别的不要紧,紧要的是路子。」觉得栋喜被看中是因为继承了九爷的商业遗产。
什么?人家出身宗室?
说了很多,肃英额认真的听着,只听不走,他等着最后的结论了。看是不是能再支援点其他的什么也行啊。
这个时候,他就觉得,哪怕有一肚子的话,这会子也可以不用说了。连肃英额做银行的,什么都没有要到,他就更不可能要到什么了。因而,这个口也就不用开了。
可自己阿玛呢,对人好那就是好。管你前路是锦绣前程还是万丈深渊,不离不弃。十叔都能在那种情况下顺利脱身,活了个寿终正寝,为什么阿玛不行?
什么东西?
悠了。
栋喜左右看看,见没人拦他,踟蹰了一下就又朝前挪动了点。
他啪的一声,合上盒子,认真的收起来。不就是商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