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负伤的刘熙,好像把日子拉回了她们两人初遇的那段时光。但与那时不同的是,刘熙如今能在梅静宣眼里看到深深的心疼,宛如自己的心头也被挖走一块rou似的,满是藏不住的苦涩。
看着隐士小心翼翼照顾自己的模样,刘熙总觉得不太真实。
半年之前,梅静宣于她而言还是难以企及的严冬梅、寻不得径的崇峻岭。而现在她们竟然能靠得如此近,不再有隔阂,且隐士的心里,有她。
思及此,刘熙忍不住笑了下,正在替她上药的梅静宣瞥见她毫无掩饰的好心情,没有问,只是跟着一起扬起嘴角。
等刘熙伤势再好了一些,她们两人便准备动身回京了。
韩靖依约前来,也给了刘熙与其救命恩人再次认识的机会。据刘熙的模糊印象,她当时几乎是撑着一口气,半爬着到仅有点头之缘而已的隔壁院落求救,方见着面熟的人影战战兢兢地开啟院门,她随即失去意识。
而今再想来,祖兰州和韩靖几人不顾自身可能惹上麻烦、仍旧无私地向刘熙伸出援手的行为,实在令梅静宣动容。
因着他们一行人的侠义之举,隐士意欲与之深交,便递出做客寒璟轩的邀请。
韩靖果然毫无迟疑地应下了,虽不似祖兰州那样喜怒形于色、轻易便能看出,可梅静宣还是能感受到韩靖的心头喜悦。
她听着刘熙与韩靖又继续接着下去的间话家常,偏头靠上车厢板,掀开马车边上的帘幕,静静看着外头的绿意葱葱朝她们后方流逝而过。耳旁伴着的低声絮语宛若安神的歌谣,搭着车轮规律滚动的声音,梅静宣面庞迎着和煦的风,缓缓闔上眼。
有了白氏的掩护(或含一定程度的君上授意),梅静宣一行人在严密的入京搜查程序中快速通了关。几人都没提起这不知何时变得格外严格的入城手续,韩靖只将梅刘二人平安送抵内城旁边的富贵里巷口之后,便同她们道别、约定日后再会。
刘府收到刘熙今日回来的消息,早早便准备好了接人。可就怕动静一不注意声张了出去,于是只安排一辆车马与接送车伕僕役各一名,悄悄地候着。
他们见到刘熙时显得非常激动,热情迎过来后还不忘与梅静宣招呼。也非常恰好地,今日来接她们的两人正好是当初载刘熙返至梅静宣小院的人手之二,所以,不能免俗地,梅静宣和刘熙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一直被打探的目光笼罩。
梅静宣紧拥着搀扶刘熙,那两人便同时双眼瞪大;梅静宣倾头在刘熙耳侧说话,那两人愣时猛抽一口气……诸如此类夸张的举动,实在让刘熙没眼再看,甚至她也不敢去看隐士的反应。
而在听到身侧传来一声轻笑时,刘熙真的要压不住面上羞红了。
不多时,马车行速缓下来,便知是邻近刘府了。这时,刘熙感觉手被握得紧了些,她不免抬眸看向隐士。梅静宣瞧她望过来,忽然低下头,然后自顾自地笑了出来。
「梅姑娘?」
刘熙不解,但眼尖发现对方的耳朵正泛着红晕,在目下敞亮的车厢里几乎无法掩饰。这下子,刘熙便恍悟了,下意识抿了下唇。
果然,隐士不一会儿后说:「仔细想想,我还没和你府里人招呼过呢,突然到访……」她说着说着,手不禁半掩住脸,似乎想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刘熙见梅静宣这般反应,心里简直痒得不行。她踌躇片刻,才缓缓拉起两人相握的手,放至唇前,轻啄了下。即便心跳快得像要踊出胸腔,刘熙仍耐着那股燥意,和梅静宣对视。
映入眼帘的是还正处在愣怔之中的隐士,别于平时严肃淡然、頷线绷直锐利的模样,此时的梅静宣双唇微张,呆滞的神情让她的目光不再迫人,而是带了些从未见过的……傻气。
迎着梅静宣这副错愕的样子,刘熙方才骤急的心跳逐渐慢了下来。她才轻吻过的、属于心上人的手,还牵在自己手里,于是刘熙将另一隻手也附了上去。她双手紧紧裹着、珍惜着梅静宣歷经风霜的手和心。
「他们会十分欣喜的。」刘熙凝视梅静宣的双眸,以坚定的眼神予隐士紧张、无定的心依靠,「我向您保证。」
闻言,梅静宣面上从诧异,转为了悟,她终是忍不住漾开一抹浅笑,把刘熙合握住她的双手抱到自己胸前,同样低头在上头轻啄一口。
「谢谢你,刘熙。」
归去的马蹄终将停下,两人下了车,便见到府前站了一排人正等着她们──刘府老少几辈与家中僕役,甚至是本该忙于勤务的刘恆、养伤当中的刘泠,也都来迎接她们。
梅静宣与刘熙相扶彼此,走向眼前一眾待她们平安归去的人们。仲夏的阳光洒落,万里无云,天气正好。两人在眾人欢欣鼓舞的笑语中相视一笑,似乎同享着一股释然,艰难而漫长的旅途中她们有幸遇见彼此,而接下来路程,她们还会相伴着继续走下去。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