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赢天青女扮男装一装就是十几年能有什么好处。哪怕真有什么密辛不得已而为之,那不是更应该将人伪装病弱藏起来,怎么还能让他抛头露面的在外头闯出纨绔的名头响彻京城呢。
变心当然是不可能变心的,爱的人只有一个。他承认世间良人无数,不见得不会再遇上心动的人选。但已经做出的选择和承诺,他也绝不会辜负。
不是他想象力不够,也不是他孤陋寡闻没看过女扮男装的话本子。巾帼英?????雄的故事自古有之,但赢天青——
赢将军和闵氏对赢天青的疼爱做不得假,绝不会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牺牲子女一辈子。若赢天青真是个女儿身,那她的将来要如何?哪怕是装一辈子男人也同样要面对成亲生子的问题,更遑论谎言总有戳穿的一天,万一她身份泄露,可不止是名声扫地,更是整个赢家都要面临欺君之罪的惩罚。
他甚至试探过阿碧,可阿碧的反应也太正常了。似乎真的就单纯因为余招娣酷似赢天青,连她自己都在余招娣身上找到了安慰,所以才觉得他也能被这样一个替身抚慰。
“要不然直接问算了。”元修小声咕哝,不过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元修垂眸。与其说余招娣长得像赢天青,倒不如说是些许习惯和气质相似。且不说肤色完全不同,容貌也不过是粗看之下六七分像,实则男人和女人的眉眼怎么会一样?要说眉眼相似,细细分辨还不如阮虞与赢天青更像。
那日阿碧将她带到主殿,似乎所有人便都默许了她的存在。连陈公公这老成持重的老货都对余招娣生疏随意的规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时不时的找个借口将阿碧叫走,留下他们独处的空间。
赢天青带他上青楼喝花酒,还是从闵氏手里拿的钱呢!他们去赌账砸场子的本钱也是夫人给的,赚来的银子和夫人对半分!夫妻俩对儿子纵容到这种程度都已经够过分了,要说赢天青其实是个女孩儿?!
他不是没试探过余招娣,可余招娣要么听不懂,要么就光棍的一低头一摇头,拒不承认与赢家有任何关系。问就是巧合,问就是她也不知道。
哪怕赢天青出身市井或是个孤儿,他都能大着胆子往这方面想一想。毕竟女儿家若天赋异禀心气儿高,或是干脆为了自保,以男子的身份作为遮掩拼搏个功名也勉强说得过去。可赢天青是国公府的世子,娘亲是大儒闵氏的嫡出女儿,一个书香世家大家闺秀的夫人会允许亲生女儿活成个兵痞的模样么?
那是洒脱耿直的小将军,是武艺高强的世子爷,还是个吃喝嫖赌信手拈来打架斗殴无一不精的小兵痞子。元修实在没法儿将记忆中的人和“女人”这两个字联系到一块儿。哪个女儿家会大咧咧的拉男人逛花楼喝花酒的?会开黄腔开的他都跟不上车速的?
如果余招娣与赢天青本没有关系,无非是相似的两个人,他依旧会给她些许纵容,却并不需要这样一个人呆在自己身边。可要是两人本就存着什么关系,那他就非弄清楚不可了。
况且——元修瞟了余招娣一眼,她正百无聊赖的用手指绕着帘子上的细绳,被他看一眼赶紧站直,一脸心虚的模样。
余招娣并未涂脂抹粉改变相貌,而赢天青——他仔细想想,更没有描眉画目的喜好吧?
所以这是要干什么?元修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陈公公约莫是误会了——误以为他看上了余招娣,或是终于接受了一个替身的存在。殊不知他一直犹豫迟疑的并非内心的想法,而是余招娣的身份啊。
总之和赢天青是女儿身相比,怎么着都是人有相似这个可能性更站得住脚。无非是他病糊涂了,又或是太过盼着那人回到他身边,才在朦胧之中将人认错了吧。
——至少,直到现在,他仍是无法全信了自己的猜测。不仅是因为余招娣身家清白并无疑点,实在是无论他怎么回忆,赢天青都是个爷们啊。
元修捶脑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皇帝陛下伸出右手。被调丨教了这几日的余招娣赶忙搭手去扶。陛下体弱又娇贵,大病初愈浑身无力的,可不能磕着碰着了。
更不要说是赢家为了后继有人才出的馊主意。且不说赢天青出生时赢将军和夫人年纪不大,又不是不能再生,只看赢家对赢青玥的教养,就算是养女也是担得起一军主帅的职责的。亲生女儿只要有真本事在身,如何不能继续统帅镇北军?
怎么想都是百害而无一利——不,应该说根本就是毫无理由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且回忆起与赢家接触的种种,无论赢将军还是夫人都从未对赢天青的纨绔表现有过什么异常情绪。甚至偶尔被苦主们告到家中,赢将军表面上同仇敌忾发狠说要揍赢天青一回,背地里反与他们一块儿偷笑,赞扬他们将军中兵法活学活用,甚至教他们沙盘推演和巷战技巧,下次如何动手才能不被人抓了把柄。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余招娣手心那道疤痕明明白白的杵在那里,隐约在告诉他,这里头绝对还有他没查到的内情。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