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珍卿的印象里,宝荪是爱吃爱哭的儿童,《新女性报》都是女性,若让别的男孩过去工作,珍卿未见得会放心,可是宝荪大约还没开窍,并且他也不住在报馆,也还好。
她心里有点不中听的话,《新女性报》的女孩子们,出身和学历都不错,难说会喜欢落魄自卑的宝荪,而宝荪也难说会喜欢强势的姑娘,他现在没有这份底气和心志。
陆si姐将乘坐的是一艘英国邮轮,邮轮从海宁出发,经过港岛后驶向印度洋、红海,过苏彝士运河到地中海,再到坐落在大西洋上的英国,从英国到法国就很容易了。
从过生日到第三日上船,陆si姐一直做心理准备,临上船还是捂着嘴呜呜地哭,然后跑到舱房里头再没出来。
吴二姐也红了眼眶,对已经跑不见的四姐喊:“好好照顾别人,不要轻信自误。”封管家问谢董事长,要不要去上头看一看,开船前亲友允许参观的。谢董事长沉着地摇头,说:“不必了,你哭这一遍又够了。我们再上去,她再看着我们下来,他还想再哭一遍。”
陆三哥也蓦然想起,在东洋留学的时候,坐船三四天就能回国一趟。他有时会趁年假回来,看望他最惦记的小妹妹。
惜音小时候很是娇憨可爱。当年假结束哥哥要回东洋,她舍不得哥哥走,便讲一些童稚的关怀话语,离别时的眼泪真像是珍珠,把陆三哥的心都融化掉,那时候有关惜音的记忆,都是他留学东洋最美好的惦念。
惜音慢慢长大时,却变成一个骄纵跋扈、愚钝自私的妹妹,在他留学西洋回后,小时候那些美好画面渐渐模糊了。
不知不觉之间,他对家人最柔软的惦念,转移到小妹的身上。
有一只柔暖的小手,悄悄地捏在他手心,低声安慰道:“三哥,四姐只是被宠坏,见识到外面的世界,她会好起来的。”
他侧身看着她的脸,低头亲吻她一下,说:“不论好不好,她必须负担起自己的人生。”
谢董事长也悠悠一叹:“社会是最好的大学,由不得她不成长。”她情态微微地低落。即便对四女恨铁不成钢,做母亲的还是有舐犊之心啊。
这时见吴二姐回来,谢董事长问她做什么去了,吴二姐扭头看背后的轮船说:“汤韵娴女士也要去法国学艺术,我想她跟惜音同道,路上可以相互照料。”
珍卿惊奇地问:“是新宁百货吕家的少奶奶吗?”
吴二姐摸摸她脑袋,纠正道:“你说的是老黄历,她现在就是汤韵娴女士,不再是吕家的少奶奶了。”说着,她指着船上面一个穿紫色洋装的女人,那女人生得娇小玲珑,走起路来也利落,看着不很像旧式的少奶奶。
谢董事长仰头看汤女士的步态,感慨道:“她大概把小脚放开了。”吴二姐说确实放开了。
大家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说些兴之所至的闲话,陆si姐再也没有出来过。大家默默地准备离开。
到走出码头的时候,却见一辆军用吉普停在那,穿着军装的俊俊哥走过来,笑着问谢董事长:“姑妈,四小姐……走了?”
那俊俊哥拿着一对皮手套,无意识地向另一只手上甩,甩的过程中却掉下一只,他弯着腰捡起来,看起来若无其事,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谢董事长对他点点头,正准备钻进车里,又扭回头跟俊俊哥讲:“浩云和珍卿后天订婚典礼,俊俊,姑妈希望他们拥有你的祝福,你也过来吧。”
俊俊脸上是过分灿烂地笑,说“一定一定,一定会去”。
在回程的车上,吴二姐不无感慨:“你喜欢她,她正好喜欢你,这就叫天作之合。单相思免不了痛苦,唉。”
珍卿跟大家一块回谢公馆,吴大哥在谢公馆已经大闹过,他把客厅里能砸的都砸个稀巴烂,大家站在客厅里都无处下脚。大房仨孩子杵在外头哭。
珍卿稍稍知道一点内情,谢董事长要彻底把吴祖兴分出去,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花仙子公司,这对还在做美梦的吴祖兴,是非常狠辣的当头一棒,也怨不得他要到谢公馆发疯。
三哥叫珍卿先上楼去,让二姐把大房的孩子们,也都带到楼上珍卿的房间里。把他们安顿好了以后,二姐和三哥又下楼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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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斯人吾谁与归
大人们跟闹事的吴祖兴对峙, 他们没成人的就在楼上待着。
家庭成员之间关系紧张,小孩子也难轻松快乐。元礼绷着一张少年的脸,把手里报纸撕成一绺绺, 滋拉滋拉的还挺烦人。珍卿把报纸夺过来,瞪元礼一眼说:“我还没看呢!”
元礼扭着嘴冷哼一声, 倒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