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事,特务想找人没那么容易。何况就算找到那些人,也不见得能问出什么。
当初,小妹那位社会党的表哥,辗转找到陆浩云这里,请他帮忙找个外科医生救命。那时候做手术的医生,是吴二姐帮忙找的。
此事弄不好也是祸根,在陆浩云的建议下,吴二姐送那人到德国进修,此人拖家带口地出发,早已漂荡在印度洋上。特务就是有心出趟远差,怕也筹不到出洋的经费。
徐师傅、乔秘书、阿永、阿成,陆浩云基本上信得过。他对他们的底细了解甚深,有控制他们不背叛的筹码。
徐师傅早年参加过拳团,手上也有一些人命债,他有的仇人现在身居高位,还有仇人悬赏找徐师傅。徐师傅便非隐姓埋名不可,可是必然要做工养活自家。
而乔秘书出身比较苦,是陆浩云留学欧洲的小学弟,他老婆也是知根知底的人,跟谢家还沾亲带故。不是说他绝无可能背叛,但就算别人诱他背叛,总要撒出肥硕的饵料。对于无心做官的乔秘书来说,不会有哪个人能比陆先生给的薪酬更合理。
至于阿永、阿成,陆浩云都是施恩于人。陆浩云给阿成父亲养老送终,他还养着阿永一家老小。
陆浩云自不会太天真,奢望谁对他无条件忠诚,但是牵扯利益纠葛的忠诚,还是能够倚重一下。
这天晚上的后半段,谢董事长娘儿仨凑一块,找来一个搪瓷盆子做烧火盆,把一切从爱莲娜那弄的东西,都点燃丢到里面,看着火舌吞噬纸张相片,那橘黄色的火光,让人感到安心不少。
就在这天的凌晨时候,谢公馆接到一个长途电话,他们的朋友传来好消息:爱莲娜被他丈夫柏将军,捉到与廖副官滚在一床,廖副官被当场枪杀。柏将军的大太太和儿女,都在逼迫柏将军休掉二太太。
谢董事长等都觉欢欣,爱莲娜若没了军方庇护,对付她就非常容易了。
说好的翌日动身去花山,珍卿和大房三个孩子,昨天就都把东西收拾好。可谢董事长一早出门,陆三哥前半晌也出门,就剩下吴二姐在家里,说奶奶和三叔有紧急公务,恐怕还要再等一天才走。珍卿倒觉得无所谓,孩子们就哀鸿一片。
这一天,四姐从海外寄信回来了。还就是给二姐和珍卿两个姊妹写信,其他人并没有写。
小妹:
见信安好。
上回你问法国有何好玩。我尚没有心思到处游玩,不过晓得他们大小美术馆多,古代现代艺术都厉害,将来你出来该走一趟法国,一气玩个尽兴再回去。
我在法兰西花销不少,除学费不必我操心,每季衣裳、鞋袜、饭食、书报各项,妈妈给的用度全花干净。洋鬼子这里歌剧、话剧总有,只能买下等票勉强去看,首饰糕点梦里才能有,一到月底就心慌。
我不如你能写会画办法多,本想找个男朋友接济我,这里的男学生大多比我还穷,他们有的人颇厚颜鲜耻,以为我有钱反要我接济他。人在国外漂泊,白马王子更加难寻觅……
夜夜哭湿枕头无法可想,绞尽脑汁争取能做的生业。女侍应、女招待、伴舞、琴师,我最近通通试了一遍,身体劳累精神受罪,有时还受登徒子骚扰,唯钢琴师一职尚在,其余叵耐无法持续。
我所喜爱并擅长的职业,就是做时尚登样的衣裳,然不知何处寻觅客人。我相识之华人女士,大多并不欢喜我。做衣裳迎合西洋审美也颇不易,他们种族歧视太厉害,我还不屑给鬼子捧臭脚。
试来试去,美利坚流行一类手提袋,在欧洲恰是刚刚兴起来,这种手提袋的做法是:用两三块布拼成袋子,袋口处用假翠玉镯子固好做提手,两边再加缎带装饰一番,此袋物美价廉非常畅行。
我当掉两只金刚石镯子(法兰西当铺那些人,真是黑心烂肠子,事后听同学说,他们给的价太贱,然后我一切都不懂),买了一张胜利缝纫机,再买些布料、手镯、丝带,熬夜忙过两个星期,累得神经衰弱不能睡觉,一夜只喝了三口红酒助眠,挣的钱却因皮肤过敏全部花尽。
房东嫌我的缝纫机太吵,嚷嚷着要涨我的房租。才晓得缝纫机不必买,原来可以租用,月费并不贵。但我一切都不懂。
你以为我连篇诉苦,想跟你伸手借钱吗?你也不用草木皆兵小看人,我还没有到山穷水尽,许多首饰还能够当下去。只是哪一件都难以断舍,每当首饰总忍不住哭。除了为当首饰哭得多,如今我为别的事竟不太哭。也许我是长大了。
近来体重轻减不少,是他们饭菜不怎样还贵,中餐馆天天吃开销也太大,常吃他们的法棍和洋葱汤,跟谢公馆的饮食不可方比,他们的饭菜是给牲口吃的……
……
四姐在最后还给珍卿交代,请她代她买一个百子被,送给吴二姐做礼物。原本该结婚时候送二姐,可她那时满心扑在设计衣服上。
珍卿看完信松一口气,她看前面以为四姐会借钱,没想到还挺硬气,宁愿一回回哭着当首饰,也不开口跟她借钱要钱。四姐不会从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忽然变成艰苦朴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