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莲娜得力帮手廖副官已死,爱莲娜大约必然要倒霉,但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她观察三哥和谢董事长反应,事情应该较为顺利。
珍卿轻轻地站起来,蹑手蹑脚地从三哥的凉台,跨到自己房间的凉台上。自己待一会挺无聊,就跨过凉台的阑干,从地上寻找扁平的石头,然后向不远处的溪水扔过去。
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她在杜家庄跟玉琮他们玩过。男孩子总是更擅长些,不过她以前也能漂两下。装太久淑女手都生了,她丢到水上的石头片,都咕咚咕咚沉下去了。
珍卿在这边凉台的外边,声音很轻不会吵到三哥。起了胜负欲的她,不停地捡石头练手艺,终于练到石头能漂两下,她已经觉得颇有成就感。
就听见隔避三哥的晒台,醒来的三哥笑着给她鼓掌,然后就迈着大长腿跨过凉台。
他信步走过来,站在凉台内跟珍卿笑:“在老家经常玩吗?”珍卿已经心满意足,拍拍手决定不再玩,提着裙子利落跨进来。
三哥不造声地看着她,忽然蹲下来给她理裙摆,再轻轻地向下拉一下。便听珍卿问她:“三哥,我把你吵醒的吗?”
听见外面佣人在敲门,叫五小姐吃水果吃冰,珍卿扬声回一应“马上来”。三哥拉着珍卿向屋内走,在房中站住,替她抚抚鬓角的短头发,笑着说:“也不是被吵醒,游泳池那边,妈妈跟仲礼说话声音太大。”
他们在珍卿房间洗手洗脸,又结伴到游泳池前的穿厅吃东西。
谢董事长不知为什么,说起她儿时在应天的事,谢董事长的祖籍其实在应天,那时他们聚族而居真热闹。不过后来闹革命很厉害,族人们为官经商职业复杂,渐渐地都搬家离开了应天。
三哥和珍卿也坐下来听。三哥给珍卿拿串葡萄,把西瓜、梨、冰饮都挪开一些,问女佣有没有不加冰的橘汁。女佣说有马上去拿去过来。
珍卿头一回听谢董事长讲这些,一下被吸引注意力。
谢董事长在应天长到九岁,成长过程中搬了好多次家,嫁到晋州也不是从海宁出嫁,是从舅父做官的粤州出嫁的。
娇娇问谢董事长应天好吗。
谢董事长说这问题太宽泛,应天也许好也许不好,每个人意见会不同,她不能下一个定论。但她说她在应天的成长期,其实过得非常快乐。
作为家里唯一健康的孩子,父母叫她跟堂兄弟一起读书;而她作为一个女孩子,父母对她的要求又不高。所以当同龄女孩子规行矩步,她却能撒疯似的自由玩,挑皮捣蛋的事干的比男孩子都多。
仲礼叫奶奶讲讲好玩的事。
谢董事长说八九岁的时候,到应天藏秀河上看端午龙船。龙船扎着彩绸做的龙身子,远看着就非常吸引人。还有好些泅水厉害的人,泡在水里只露出黑乎乎的脑袋,就等着争那龙船上的彩头。龙船上丢件东西到水里,船上锣鼓点一直不停,游泳健儿们在锣鼓声中下水,争相去捞东西争彩头,他们看得兴奋快乐之极……
这时候,娼家的花船也装扮一新,朵朵莲花似的停在河面上,看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可惜应天的花船早就被禁,现在想看也看不到了。
谢董事长说得兴起了,告诉大家她还曾经女扮男装,随堂兄表兄们到花船上玩。她觉得那些花枝招展的ji女,并不比她娘和婶婶好看,除了会些响器玩意儿,行事说笑也不觉得如何。当时陪她掷布包的年幼ji女,布包掷得倒是不错,她记得玩得非常尽兴,临下船还依依不舍呢。
但他堂兄表兄家教都很严,游花船或叫ji女出局陪玩,不过叫她们帮着摸摸牌,或者旁边歌舞助兴,再就是服侍着茶点,绝不许发生别的事情。要不然就要受家法的。
仲礼问会受什么家法,谢董事长看着元礼和仲礼,笑着说:“就是把人揪到祠堂里,视罪过的轻重,扒掉裤子打板子,打五十板、一百板、两百板。据说曾有人染了病,打得太狠还死过人。”
娇娇吓得捂着嘴巴,仲礼和元礼仿佛明白什么。女佣拿来新鲜的橘汁,三哥先给谢董事长倒半杯,告诉她是常温的,又转来给珍卿倒一杯,叫她喝常温的橘汁。
珍卿听谢董事长讲话听住了,真是贫穷限制她的想象。
珍卿一直有刻板印象,觉得清末民初的大家小姐,就算生在开明家庭,也不过允许上新式学堂,或者人际交往限制没那么严。没想到有这么开明的家庭,允许自家姑娘出去吃花酒的。
谢董事长说是她八九岁时,那还是四十多年前,离满清王朝完蛋还有二十年时间,那时代竟然能容小姑娘逛花船。太不可思议了。
接下来,谢董事长讲她家风气开放的原因。
原来谢董事长的舅舅,五十年前就出洋见过世面,后来把她父亲谢老太爷也带出去开眼界。
谢董事长舅舅在某铁厂做过帮办,后来,他又是最先一批获得朝廷许可在民间设厂的,便拉谢董事长的父母也入股——那时候谢老太爷不满朝纲崩坏,已经辞官赋闲在家,他在舅兄的劝说提携下,也成了清末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