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径里走回洋楼里头。
珍卿跟唐小娥吩咐一声,唐小娥去把杨若兰带到车库, 那个蔡天赐也想跟过去, 却被人高马大的唐万贵拦住。
杜宅的前门紧紧关闭着, 珍卿从前厅绕到车库。
在杜宅的车库里面,杨若兰伤心动肺地嚎啕着, 一边嚎啕一边咒骂着。珍卿也不强行跟她搭话, 坐到胖妈给端来的凳子上,秦姨拿来一只冰淇淋, 珍卿老神在在地吃起来。
等杨若兰哭到哭不动了, 珍卿一个冰淇淋也快吃完。杨若兰狼藉的脸上眼睛赤红, 她想爬起来跟珍卿动手脚, 胖妈一蒲扇给她推搡开了。在珍卿自己的地盘上, 有的是人挡着不自量力的杨若兰。
珍卿不把她的怒气放眼里, 把没吃完的冰淇淋给胖妈,她淡漠而和气地冲杨若兰笑着,像打量什么廉价货物一样,没什么感情地审视着她。
直到杨若兰被她看毛了,色厉内荏地骂她一句,珍卿才抱着胸冷笑一声:“若非念着三表叔和姑奶奶,你这样的人,我到哪儿都不会搭理你。”
杨若兰歇斯底里:“你抢了我的父爱,凭什么不搭理我?!”
珍卿翻着白眼讲禹州话:
“小时候我就晓得,你是量小福薄的人。你总觉着别人冷待你,欺负你,镇日里怨天怨地,仇恨这个厌烦那个。哼,大家都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你一天天蹬鼻子上脸,好像受了天大的冤屈。
“我从小被我祖父打骂,天天关在家里头念书,想在庄子里逛逛祖父都不让。老妈子做饭难吃得很,想叫他换个厨娘,他还打我不让我说。我衣裳鞋靺无人张罗,全都靠亲戚师长接济我。我父母还是私奔生的我,他们连族谱都不给我上,我一小到大受过的不平事,比你多了去了。我像你一样恨天怨地吗?”
“我去杨家湾你家小住,你敢把我包袱扔出来,扔在泥地上还要跺几脚。你为啥敢这样对我嘞,不就是为我没有爹妈,只有一个祖父还经常打我,你觉得没人给我出头,你才敢随便欺负吗?
“我的日子要放你身上,还不晓得咋样要死要活嘞。可我心宽不计较,不高兴的全不放心上,如今不但学业有成、前途无量,还得了一门更前途无量的贵婿,让祖父他老人家满世界都露脸。
“我以前常常想,你这人真是蠢得要死。想我要是姑奶奶的亲孙女,有恁多人疼着我顾着我,我不晓得过得多快活,给十万银元也不换。偏是你会作天作地,作得人厌狗嫌、众叛亲离,你亲爹亲奶、亲伯父、亲伯娘,还有堂的表的兄弟姊妹,没一个人待见你。
“杨若兰,现在是风水轮流转,只有我看你的笑话,你再也欺负不到我。你一辈子能看到头了,这是明摆着的事。你至亲的人都没一个喜欢你,外人能喜欢你多久?哼,还是个没家产傍身的庶子?你这德性还敢跟人私奔。日子久了原形毕露,早晚叫人一脚蹬喽!
“看在亲戚一场,我好言好语地奉劝你,拿着你的嫁妆小心点花,将来你要是落魄潦倒了,讨饭讨到我们家门上,我是不会认你这一门亲戚。最多给你点冷菜馊饭,打发你走……
杨若兰气得眼睛都凸了,一脸狰狞地想扑过来:“这个贱丫头,我跟你拼了!”唐万贵一蒲扇把她挡开。
站在车库内入口的三哥,听了小妹全程的讲话,才开始他还细听小妹自述身世,想她少小时独自承受的一切,暗暗地感到心酸心疼。到后面听她放狠话,一句句戳人心窝,又暗暗在心里咋舌,还有点忍俊不禁。所以这个小妹真不能惹,你不晓得她的嘴有多毒。再联想到她前日骂杜教授,当初惜音欺负她,看来她是大大地口下留情了。
同样旁听的杨家三表叔,倒听得一脸恍惚沉痛,还有点大彻大悟的意思。因为他娘不满意若兰她娘,他觉着她们母女受了委屈,极尽可能地包容宠爱她们。他娘骂他要宠出祸害来,他当时还不觉得,果然宠出祸害来了。
珍卿以如刀言辞击溃杨若兰心理,之后就再不跟她废话,叫唐小娥把她轰出去。
珍卿回到客厅里,三表叔诚心诚意地谢她,说若不是他的缘故,她本该好好度她的假,而非为他的家事劳心耗力。珍卿还真有点是劳心耗力,骂人发狠也是个气力活。
她看着百感交集的三表叔,问:“三表叔,你还会对她心软吗?”不管别人怎么发狠,最重要的,还是要三表叔能狠下心。三表叔此时多了坚毅,沉痛沧桑地说:“她性情已坏,无论如何,不能留在她继母幼弟身边,既然出来就留下吧。”
从三表叔的说辞可知,杨若兰对她的继母幼弟,还做了不上得台面的事,竟让她生父有这样的觉悟。珍卿只微微叹一声,不欲再多说什么,三哥过来坐在她身边。
三表叔给同城的杜远堂打电话,又叫三哥再帮他找个见证人,真的要把嫁妆婚房交给杨若兰,写个断绝关系的切结书,所有的事情都算了结了。
珍卿被这件事搞得真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谢公馆是如此,三表叔家也不例外。所以每一个家庭,都该有一个好的主母。
杨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