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烟衔在嘴上,又拿出放在脚下的烟灰缸,打火匣就手点燃手里的照片。俊秀斯文的小个子青云,看着照片被火舌慢慢吞噬,心中再一次闪过狐疑。
聂梅先又问青云:
“爱莲娜的尸体在哪儿?”青云垂眸认真答道:“闫崇礼发现爱莲娜死了,他怕惹上麻烦说不清,叫属下把尸身弄城外处理。属下看您没有特别吩咐,就把爱莲娜的尸体弄到南郊埋了。“
聂梅先思忖着点点头,拍着青云的肩膀露出嘉许笑容,:“你办得非常好,你们兄弟在闫崇礼身边,这半年着实辛苦不浅。我给你们兄弟请功,升官加饷。”
面容清秀的青云抿抿嘴唇,把头低低地扎下去:“闫长官,升官加饷,属下都不在乎。天河在古水镇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属下想亲自去找弟弟。”
聂长官审视着青云,然后坦荡宽怀地一笑:“你说的是人之常情,我自然要给你行这个方便。你们兄弟在闫崇礼身边,让我占得不少先机,此是一功。此番我替陆三少扛活解难,也亏得你们兄弟从中周旋。原该给你们请大功的,可你们做的是秘密事,现在也不便公开,我怕高升重赏不利团结。你去东边找天河也好,不妨在那烟花盛地流连一阵,待应天风声过了,我再与你们安排差遣。”
说着,聂梅先从公文包拿出一个厚信封,还有六条红布扎得紧扎的银洋,并其他一些文件一齐递给青云:“身份文书都是齐全的,治病吃饭也要花钱,用完了我还有。”
阿青嗫嚅着感动地看着他:“聂长官,这……这太多了。”聂长官推回去叫青云好好拿着。
青云平常不是个多话的人。可这回的差事非同一般,他帮着杀死调查处长闫崇礼,又嫁祸到闫崇礼的老秘书马某身上。而他这一系列行动的最终目的,是营救跟他们兄弟有渊源的陆三少,陆三少的未婚妻杜珍卿小姐,还写了一篇讲述他们兄弟生平的小说——青云觉得他们与此案牵绊很深,便斗胆向聂长官提出疑虑:
“聂长官,您与陆先生非亲非故,为何大费周章营救他?”
聂梅先吐出灰白的烟圈,虚着眼看青云一眼,自失地一笑:“你这个问题很好,我自己也在问自己。自我特务处成立以来,从来是处心积虑逮人毙人,这回倒大费周章地救人放人。要是闫崇礼活着知道此事,恐怕要叫他笑掉大牙。青云,并非我不想告诉你,事关朋友的隐私之事,你我不好在背后随意谈论。若有机缘,我以后再告诉你。”
聂梅先亲眼看青云坐船离开,脸上所有的坦荡温情都消失。他虽然看不上闫崇礼的为人处事,跟闫崇礼有也不死不休的积怨,其实倒没想过要把闫崇礼弄死,这样会打破领袖对权力的平衡。
可是滕将军必欲置闫崇礼于死地。
不论是冲着滕将军与他的交情,还是冲着滕将军许诺给他的房产钱款,聂梅先都不会无动于衷。而且悄无声息地弄死闫崇礼,能避免暴露他派去的青云和天河,也避免闫崇礼发现他为营救了陆浩云。
所以,闫崇礼这可怜虫临死都不知,他从前害滕将军在战场上损兵折将,已经跟滕将军积下仇怨,近来又在私事上大大冒犯滕将军,竟为自己惹来莫名其妙的杀身之祸。
聂梅先开车回到特务处的办公点,他的属下郑同在那等他半天,见到聂长官幸灾乐祸地说:
“聂长官,中央调查处的闫崇礼处长,叫他原来的马秘书杀死了,马秘书当时畏罪逃跑,又被调查处的人乱枪打死。领袖雷霆震怒,叫军委会的参议何建昌亲自处理这事。
“何建昌是谁啊?领袖留学东洋的同学,只参议军机大事的心腹之臣,闫崇礼死得这么窝囊,这内部丑事怕会捂个严实,特务处跟调查处水火不容,这桩案子轮不到我们办!想叫闫崇礼遗臭万年,看来是办不成。”
聂梅先睇着郑同冷笑一声:“这烂事不叫我们插手,正好免除特务处的嫌疑,爱莲娜跟闫崇礼勾结陷害陆三,偏巧那女人死在我们手里,躲这屎坑还来不及!”
郑同闻言有点惊疑不定:
“聂长官,举报陆三少的江平越九,听说爱莲娜和闫崇礼都死了,吓得什么撂了,说陆三少通匪案是爱莲娜伙同闫崇礼泡制。那个指证陆三少的社会党人,叫什么房大川的,闫崇礼在海宁能捉到他,就是爱莲娜那女人提供的线索。还有陆三少通匪的材料照片,也是爱莲娜叫人弄来的。那女人真够神通广大的,死了还能兴风作浪。……聂长官,爱莲娜跟这通匪案牵扯深,咱们弄死了她会不会,会不会惹人猜疑啊?”
聂梅先漫不经心地一笑:“倒也不要紧,咱们弄死爱莲娜的缘故,跟陆三少通匪、闫崇礼被刺都无关,说到底还是为领袖办事嘛!”说着他问豆腐巷那有什么动静。真正捉到社会党的要员,才是他们拿得出手的功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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