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许多五福临门,金世安剪了个迷之走形的奥特曼。
一张一张窗花悬上门户,祈祷来年国泰民安。
“你跟谁学的,剪得真好,晚生八十年你靠这个就能吃饭了。”
露生抿嘴一笑:“从前在春华班,和帮厨学的,她是东北娘姨。”
说到东北,两个人又有些怅然。
他们在家里商量了几天,决定让金世安回家过节。一来年前要盘账,这时候去可以跟着学学东西,二来时局有变,正是敲边鼓的时候,现在正在打仗,此时捐出军火,不但于国有益,更能博得好名声。
孙科上台,正是需要人来扶助的时候,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追究不必要的责任。
顺便旁敲侧击说一下过年的事情。
“太爷为人硬气,恐怕不用咱们说,他自己就主张了。”露生笑道,“你去献个好吧,也教太爷知道你不是不懂事。”
金世安被他说得也笑起来,顺手捏了捏他的脸:“乖,在家等我。我去跟我爷爷混一下。”
金世安回家去了,陪金忠明过腊八节,他企图讨好金忠明,来换取一点家庭权力上的话语权。
陈叔接他回去,两个人刚开到金公馆门口,一辆大福特不声不响地过去了。
老陈盯着那辆车看。
“怎么了陈叔?”
“那是石瑛的车子。”
“石瑛是哪个?”
老陈看他一眼:“马上要到任的南京市长,他怎么这时候来咱们家了。”
谁知道呢,金世安有点高兴,新市长都来拜访他爷爷,这说明上头开始给好脸了呀。他拍拍老陈的肩:“过年来索贿呗,哎呀陈叔快进去,我冻死了。”
这话可是给布衣市长石瑛扣了个大黑锅,八十年后,人们对他的评价是一清二白的廉洁,金世安同志惯看贪污受贿,也没多想,下了车就钻进暖融融的客厅。
他在家里蹲了几天,除了吃就是玩,玩也没别的,放老唱片来装装逼,粗喉咙的女歌手在唱片里捏着嗓子唱:“你呀你是我的小亲亲~~”
金世安听得一阵鸡皮疙瘩,心道这唱得还不如露生说得好听。
他找寻机会和金忠明谈心,这只老狐狸显然勘破了他的心思,总是不肯接话,反而问起他之前说的日军进犯。
“我以为你是胡说,没想到现下真打起来了。”金忠明慨叹,“真是错看了张学良,虎父教得犬子,不肖!不肖!”
金世安只好没话找话:“我听说秦烨在囤物资,周叔都笑话他,说他发大梦呢。”
金忠明脸上就有些不好看:“我去年就开始收购粮食,他是看我先囤粮,也就跟着有样学样。”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金总遭遇现场打脸。
没想到金忠明是这种人,国难临头,居然先带头囤积物资。金世安被他爷爷堵得一肚子话说不出,干脆闷头喝茶。
茶也不好喝,绿茶,他爷爷喜欢的什么太平猴魁。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都没怎么喝过奶茶了,柳婶做了几次,金世安也不喜欢,嫌茶味儿大。他本来逼格就低,热爱通俗文化和山寨玩意儿,柳婶费心从中央饭店学了正宗的英式奶茶,他反而喝得不爽快。
金忠明见他不说话,不免又竖起眉毛:“怎样,你不赞同?让周裕明天来领打,惯会教你些混话。”
金世安更觉得闹心:“不是不是,我本来想劝您趁这个机会讨好一下新领导,算了吧。”
金忠明都在囤粮了,还指望他捐军火吗?拉倒吧,金世安想,嘴巴上都会说爱国,可是爱国永远打不过钱。
他越想越恼,也不提露生的事了,干脆丢了茶杯上楼。留下金忠明在小客厅里大发雷霆:“混账东西!说走就走,规矩何在?”
金世安很失望,他以为爷爷只是嘴硬心软,没想到居然是个假仁假义。整个金公馆都令他感到恶心和讨厌。他在屋里气得来回打转,想想自己纯属傻逼,为一个旧社会土豪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觉得人家风雨欲来,人家还有闲心屯粮屯米!
马克思说得对,资本只要有百分五十的利润,就敢铤而走险,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就可以彻底不要脸。
而金忠明的卑鄙还不止于此。
金公馆的腊八节当然不同凡响,再有什么国难,离这里也是千里万里。粥分粗细两种,老人用小砂铫熬出来的燕窝细粥,少爷要吃粗粥,大锅煮起来,为的是存点福寿。饭厅的大花桌上摆满了粥果,不止八样,各人拣爱吃的洒在粥面上,连下人们也一起来用——一样是添福添寿的意思。金少爷吃得毫无滋味,金老太爷倒有闲情,热了酒来自斟自饮。
祖孙两个各据一角,真正是食而不言,下人们也不敢说笑,闷头吃饭。
金世安看看钟,已经九点多,他起身打算告辞,此刻他非常坦然地想露生,金忠明着人拦住他:“大半夜你去哪里?”
金少爷梗着头,不说话。他怕说错什么,金忠明再把露生打一顿。
金忠明也不逼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