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不用说,孔祥熙忙于筹措军费,怎有心情弄这些闲事,不过是说两句客气淡话,三言两语,把个曾厅长打发出去。孔部长倒给江浙财团下了个绊子,握着曾养甫的手,很情真意切地说:“说一句不外传的话,我看现在之时局,颇近于宋明,富不在国,而藏于民。论江浙财阀之新贵,现有上好的人选,曾委长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了心思,何妨就送金大少一个人情?出主意罢了,好与不好,端看白老板自己有没有恒心而已。
石夫人此时才发笑道:“说了半天,只有这一样是实在的。”
说着,麻利起身,众人看他弯弯绕绕地涉水,从湾汊边上取捷径过去,都道不便,石瑛道:“我夏天来这里考察,村民都说河水暴涨,行路不便,若是有座桥,又更方便些。”
石瑛蹙眉道:“这孩子性格大喜大怒,不随我,倒像明卿。”
金总心领神会:“行了我理解,新的慈善项目就这个。”
人家那头伸手,他这头呆了,露生见他失礼,背后轻轻拉他。
石夫人忙道:“不哭不哭,奶奶再带你抓一个来。”
众人皆笑。老陈起身道:“我一个人去就成,这河上没桥的,绕好远才能到村里,倒是趟河来得快些。小爷别挪动了,要是带你过河,反而慢了。”
求岳二人心中快乐,一大篇的彩虹屁蓄势待发,不料小少爷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一不留神把蚂蚱掉炭上了——顿时变成烤蚂蚱。小宝贝百无聊赖,见蚂蚱焦了,哇地一声哭了。
那头赶紧收了彩虹屁,一群大人围着孩子连哄带劝。露生道:“都怪咱们说话,忘了孩子寂寞。”拨拨余炭里也没有什么东西了,便叫老陈:“陈叔跟我一起,咱们再去前面买几个地瓜南瓜。”又哄小少爷道:“乖乖的不哭,叔叔给你烧甜点心来。”
曾养甫正是在为钱塘江建桥事宜四处奔走,他这次来南京,其实是来见孔祥熙——民间筹资无果,他不得不以中央执委的身份,来见一见这位蒋氏身边的红人,以求中央银行能给予浙江财政一些帮助。
曾养甫觉得他表情有点儿怪:“他原先在江苏水利局,金会长见过?”
too young too siple!你找政治家办事,还想全须全尾地回去?
说着,他朝那两人招手。
他两个要是平头百姓,或者做生意的,金总倒很欢迎,一听是当官的就有些脑壳痛,心说今天是来郊游的,张嘉译这搞什么政治聚会?还假装偶遇!他倒不想是自己先骗了人家来当狗头军师。拱爪求饶地止住石瑛:“石市长,我就说你这个人办事永远有效率,每次我为个屁事找你,你一定反过来宰我一刀大的。”
曾养甫听出他话里踢皮球的意思,心中生气,只道这些官商民商,弄着花俏心思勾心斗角,只没有一点真心来作国计民生!碍着面子发作不得,郁郁地离了孔祥熙处,顺路就去拜访石瑛。
茅曾二人都不觉一怔,不约而同地看向石瑛,又回望过来:“正是预备在钱塘江建设一座自主设计的桥梁,原来金会长已经知道了。”
笑脸同志不以为忤,仍是笑容可掬:“这位想来就是金会长了,蘅青说你不爱和官场打交道,看来所言非虚。你要是不想谈公事,就当我们是路过吧。”他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敝人浙江建设厅厅长,曾养甫。这位我的好友,北洋工学院的院长,茅以升。”
这就是含沙射影地说金求岳了。
他和石瑛颇有私交,性情也相投,用金总的话来说,他们是一类人,都是做官做傻了,拿古代清官的要求自我勉励,恨不能生前身后立个清官祠,因此反而对老百姓还有点真心
夭寿啦!茅以升给村里盖桥了!
金总惊讶地看看眼前这位年轻的院长,跟自己年纪相若,不卑不亢地垂手而立,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是茅以升?!”
金总:“……”
金总吓得慌道:“不像我不像我,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这个动不动随你的口癖倒像金忠明。
小少爷又馋了,眼泪也停了。
他们这头说,忽然见两人沿河而来,远远地看见石瑛,都驻足观望。石瑛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何用你蠲钱?有人已经给你修起来了!”
见露生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不紧不慢地又说:“我在江汉大学、武昌大学,还有些相识的国文教授,这是一样,另年后本地举办几个艺术汇演,届时名流往来,白老板若是有意,就好好地准备一下——想来要造个声势,不是什么难事。”
这两人皆是合中身材、斯文面貌。一人笑容爽朗,浆过的衬衫散着领子,想是走得热了,西装脱了搭在手上。另一人金边眼镜,一身粗布工装,狮鼻凤眼,寡于言笑。两人衣裤上都有些泥点,想来是在这农地里走了好一阵子。石瑛几步赶过去,拉过笑脸同志,很亲切地给金总介绍:“这是浙江建设厅的——”
“建钱塘江大桥的那个?”
不不不我不知道,但我小学课本上学过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