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陌满脸的疑惑不解,不过陈平安瞧着更多是装傻,微笑道:“别愣着啊,赶紧与老伯问那扇子的来源,我再假扮你的随从,你就说自己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说不得就有一场洞房花烛夜等着你。”
小陌看了眼扇面,皱了皱眉头,再摇摇头,“这位小姐的诗,写得实在是……跟小陌有的一拼。”
陈平安一脸严肃道:“小陌,怎么回事!那么多才子佳人小说都白看了吗?这类诗词唱和,对彼此诗的赞扬,必须无以复加,刻画才子佳人,必定要说他们的诗词写得如何好,小说家们还要替他们写出许多好诗。”
小陌顿时头大如簸箕。
之后果然如公子所说,差点就要与一位妙龄女子洞房花烛夜了,不过最终还是以双方更换定情信物,算是交差,过了此关。
看公子脸色有些神色凝重,小陌立即以心声问道:“公子,是一连串算计?”
陈平安摇头道:“不是算计,是阳谋吧。”
之后陈平安变成了太平盛世的一国之君,行事荒诞不经,竟然刚刚将一位才情敏捷的少女御赐为女状元,车水马龙,求墨宝诗篇者络绎不绝,少女期间见到一个在楼下苦等的年轻读书人,因为瘸腿,便措辞含蓄,挖苦一番,读书人出身豪阀,但是学识半桶水,不知那少女戏谑之意,高朋满座之时,沾沾自得,结果被人点破玄机,闹出了一场天大的笑话,从此怀恨在心,摔了酒杯,大怒一句,活宰相之女欺负我这死宰相之子吗?
此人谋划不断,让那少女的门户,惹出了一连串祸事,所幸她的父亲位高权重,贵为吏部天官,又是清流领袖,依旧是好不容易才摆平了一系列风波,等到一天与女儿面议此事,尚书大人才了解其中曲折缘由,之后又为女儿榜下捉婿,家中等于多了一位乘龙快婿,之后便翁婿联手,对付那个自称是死宰相之子的阴谋诡计,照理来说,结局当然是那邪不压正,人好月圆的。
但是陈平安这位九五之尊的国君,偏偏就只是冷眼旁观那些闹剧,在关键时刻,没有为那个下狱的吏部尚书大人,说一句公道话,更没有为那个即将流徙千里的状元郎下一道救命的圣旨,只是在那已为人妇的昔年少女,即将沦为教坊乐籍之前,才下了一道密旨,然后离开皇宫,皇帝喊来那个已经人多中年的瘸腿男子,与后者一起看着远处那座绣楼,皇帝问那个男人,遥想当年,你在此地,心中在想些什么,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想得起来吗?
瘸腿男人点点头,说自己记得一清二楚。
之后得到那个真实答案的皇帝陛下,就去了那处所谓的诏狱,隔着铁栏,看着那个磕头不已的老尚书,“皇帝陛下”蹲下身,问这位天官大人,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一句话。
满头茅草的老尚书满脸茫然,皇帝陛下就提醒他,当年第一次得知那个瘸腿年轻人被你女儿戏弄之后,你的第一句话是说什么。
老尚书哪里还记得清那些陈年旧事,只得继续磕头,求皇帝陛下法外开恩。
只听那位皇帝陛下缓缓说道:“你当时说了一句‘这也罢了’,然后就开始与你女儿转去商议如何收拾那个烂摊子。”
老尚书抬起头,愈发茫然,自己错在哪里?
陈平安站起身,看着那个历史上多半确有其人确有其实的尚书大人,问道:“这也罢了?怎么就‘这也罢了’?!”
最后陈平安以心声道:“开门。”
小陌叹息一声,那位梧桐道友,还真就开门了。
然后他们来到一处峭壁洞府之内,见一得道之士,端坐而逝状,双鼻垂玉筋尺许,袖中有一卷金光熠熠的宝书,脚边有一支古松拐杖。
在陈平安和小陌现身此地后,光阴长河便开始缓缓倒流,跛脚男子活过来,“站起身”,“拿起”拐杖,“倒退”行走。
得道人在乡野学百鸟语,于市井便敝衣蓬跣,高歌而行,腰悬一瓢,掬水化酒饮,风雨中辄醉卧道上,善画龙,口吐酒水在破败纸上,烟云吞吐,鳞甲生动。
光阴倒流“百年”之久,直到跛脚道人恢复年轻容貌,游历一处海外孤岛,岛山有遗民,民风淳朴,爱慕文字,却无师传,从无学塾,此人便写一字于掌上,传授给那些前来询问文字的稚童,一字只收一钱,“数年间”,铜钱堆积如山。陈平安也登门拜访,每隔一月,与这位无夫子之名却有夫子之实的得道之人,只请教一字,唯一的要求,是书在纸上,而非掌心,那人便让陈平安必须带酒而来。
最终陈平安用七壶酒,七颗铜钱,换来了七张纸,七个字。
春。书。瀺。山。剑。水。简。
这幅山水画卷,耗时最多,看那白驹过隙符的燃烧程度,差不多过去了三月光阴。
之后陈平安与小陌,来到了最后一幅他人之人生的画卷中。
是一场大战过后,乡野店铺有卖饼者,每天黄昏时,便有一位妇人手拿铜钱,来到铺子,刚好可以买一张饼,店铺老板询问缘由,便说夫君远游未归,生死不知,家中幼儿饥饿难当,只能来这边买饼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