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元君,懂不懂规矩。”
铁券河神立即改口道:“小神拜见洞灵老祖!”
吴懿之所以转性,当然是得了父亲的一道法旨,程龙舟要她在家乡地方上,规矩点,少摆些无聊的空头架子,不然如果哪天被他得知,在北岳魏山君与那大骊礼部的山水考评上,得了个不太好的评语,就会让她去大伏书院关门读书个一百年,省得外人说他程龙舟教子无方。
前不久吴懿刚刚乘坐一条老龙城的苻家渡船,跨海去了一趟桐叶洲,觐见父亲,也算是为父亲的高升道贺,吴懿当然不敢空手前往,将紫阳府密库直接掏空一半作为贺礼,弟弟因为是寒食江水神,不得擅自离开辖境,更无法跨洲远游,就只好让姐姐吴懿帮忙捎带礼物。
父亲程龙舟,从披云山的林鹿书院副山长,升任儒家七十二书院之一的桐叶洲大伏书院山长。
其实对这双姐弟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再不用担心,自己哪天会被父亲当做进补之物了。
然后吴懿赶在年关时分返回宝瓶洲,走了趟老龙城新址,帮着黄庭国皇帝牵线搭桥,与那几个地头蛇的大姓门第,谈了几笔买卖,再去东边大渎入海口附近的云林姜氏,最后去拜会了一下有那“世交之谊”的淋漓伯,这条旧钱塘长水蛟,升任为大渎侯爷后,府邸依旧建立在七里泷风水洞那边,按照辈分,勉强算是吴懿的世伯,可其实真要计较起来,双方就是平辈,毕竟吴懿的道龄,其实要比后者年长,只是那条水蛟好造化,在修行一途,后来者居上,在吴懿还在为跻身元婴苦苦挣扎时,这位钱塘长早就是一条得道的元婴境水蛟了。
吴懿懒洋洋问道:“萧鸾已经在府上候着了?”
老河神沉声道:“回禀洞灵老祖,那婆姨已经在府上待了三天,只等老祖銮驾回府。咱们这位白鹄江水神娘娘,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行事风格,不晓得这次摆出堵门的架势,又是图个什么。”
他与那萧鸾不对付,所以但凡有点机会,就要在吴懿和紫阳府这边给萧鸾下绊子。
白鹄江祠庙与水府,距离紫阳府不过三百里水路,但是吴懿当年“出关”之前,数百年间,白鹄江水府跟紫阳府一直没有什么香火情。
之前吴懿飞剑传信一封紫阳府,让自家府上准备一桌年夜饭。
府主黄楮自然不敢怠慢,早就让府上修士出门采办各种山珍海味,如今在各处仙家渡口都能见着的那座珍馐楼,光是昨天和今天,就先后给紫阳府送来了五六只食盒,只说其中一道菜肴,就有书简湖那边特产的金衣蟹,而且是最为罕见的“竹枝”,据说是从池水城珍馐楼那边专门派人送到紫阳府上的,传闻即便是书简湖当地野修,一辈子也吃不着两回“竹枝”金衣蟹,因为能够吃上一顿,就是运气极好了。
吴懿瞥了眼那位一贯乖巧伶俐的老河神,“高酿,今儿府上的年夜饭,有你一份,可别迟到了。”
不给那厮阿谀奉承半句的机会,吴懿已经掐了个道诀,使了个水法,身形好似化做一条碧绿色的流水绸缎,如有雷电激绕其身,一时间空中云烟沸涌,如龙擘青天而飞去,以至于远处的整座紫阳府都要摆簸不已,然后在一处大殿之中,吴懿重新凝聚为高挑女子的人身,打了个哈欠。
吴懿置身于剑叱堂。
一般的谱牒修士,返回山门,第一件事,多半是走一趟祖师堂,敬香祭祖。
不过吴懿本就是紫阳府的开山鼻祖,总不能祭拜自己吧。至于那些牵线木偶一般的历任府主,其实好些个都沦为她的盘中餐、腹中物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真是半点不惜命呐。有那学了点房中术便想要与她双修的,也有趁她闭关就想谋权篡位的,还有勾结外人试图欺师灭祖的。
洞灵老祖打道回府,动静又大,就算是那些离着大殿颇远的地界,府内谱牒修士和丫鬟杂役们,纷纷停下手上活计,都跪地不起,口呼老祖。
也不管开山老祖看不看得见,听不听得着,反正都是一份心意。
吴懿转头望向大殿门口,等着黄楮等人来这边恭迎大驾。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以前的宝瓶洲,别说地仙,就是个龙门境,便足可横行一方,随处游历,招摇过市。如今哪里成,任你是位元婴境,恐怕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吧。
铁券河边,高酿久久没有收回视线,脚边河流,被吴懿遁法的气机牵引,水面起伏不定,掀起阵阵惊涛骇浪,老河神都没敢平稳水势,只是杵在原地感慨不已,洞灵老祖的这一手水法,真是玄妙通神了,比自己这江河正神都要抖搂得顺溜了,高酿不由得叹息不已,轻轻摇头,喃喃道:“人各有命,羡慕不来啊。”
只是高酿又有几分心疼,紫阳府的年夜饭,可不是白吃的,若是空手登门,毕竟于礼不合。
半点不比参加魏大山君的夜游宴来得轻松啊。
耳边蓦然响起一个略带笑意的嗓音,“确实令人羡慕。”
高酿猛然转头,瞧见一个青衫长褂的外乡人,有几分眼熟,再定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