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上次青同一路被牵着鼻子走,这次入梦远游群山,要去何处见谁,陈平安都与青同说清楚了。
晋青笑道:“这算不算天无绝人之路?”
千山拥岳,百水汇庭,国门浩翠,巨灵守山,剑卧霜斗,万年酿此雄魁地杰。
陈平安离开晋青道场之前,送出一把青竹折扇,笑道:“聊表寸心,不成敬意。”
“我有个朋友说过,人不要被面子牵着走。”
陈平安沉声道:“剑修境界有高有低,唯有纯粹二字不分高下。”
晋青朗声笑道:“敢情隐官大人是挖墙脚来了?”
陈平安脸色平静道:“船到桥头路找山,走一步看一步,还能怎么办。”
元白走到了断头路的尽头,此生再无希望跻身上五境,与剑仙二字彻底无缘,几乎已成定局。
但是对拥有“隐官”头衔的陈平安而言,在那剑气长城,什么剑修没见过?
得下宗会是囊中物,成为宝瓶洲历史上首个拥有下宗的门派,大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忙跟文庙那边打声招呼,准许你随便跨洲游历一事,我没那本事,但是让你离开镇妖楼,在一洲之地随处游历,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晋青有点意外,“你就如此看重元白?”
如今整个宝瓶洲的山上,与山水官场,都特别喜欢看正阳山的笑话。
而中岳山君的这句无心之语,其实在青同这边很有嚼头,余味无穷。
青同嘀咕道:“宝瓶一洲的山君,尚且如此,撑死了就是没让你吃闭门羹,好歹进了山门,请你喝了杯茶水,可是之后的中土五岳,那五尊山君,只会架子更大,怎么办?”
陈平安被这个问题问得忍俊不禁,双手轻轻揉脸,“青同,你待在山巅太久了,除了想到剑修,会让你觉得窝囊,
晋青说道:“还是要看元白自己的意思,去正阳山,就是养老了,时不时还要被祖师堂议事拉壮丁,以元白的脾气,已经反悔一次,就不太可能来我山君府修行了,多半还是选择留在下宗里边吧,无官无职一身轻。”
等到陈平安与那随从离开北岳,晋青打开折扇,扇面之上有题字。
“山水官场,也是公门修行,规矩多门道多,县官不如现管,是一样适用的。你总不能假传圣旨,与文庙那边胡说八道,说至圣先师答应此事了吧?那么你自己说说看,不谈中土文庙的三位正副教主,学宫祭酒、司业,你肯定是一个都不熟,面都没见过,那么只说桐叶洲大伏、天目、五溪三座本土书院,再加上坐镇天幕的陪祀圣贤,你又认识哪个?所以别说是为你破例求情说好话了,估计就一些个原本属于可行可不行的两可之事,都只会是个不行。”
“再说了,别觉得至圣先师曾经做客镇妖楼一次,你就能真的如何了。”
“方才我主动开口,你就是
晋青脸上有些笑意,合拢折扇,用力攥在手心,远眺山河,轻声道:“得道者多助。”
要说一般的宗门,就算是那天才辈出的中土神洲,自然还是愿意礼敬一位大道止步不前的元婴境剑修。
一袭青衫如蹈虚空,四周俱是一种如梦如幻的琉璃光彩,是在光阴长河中蹚水才有的奇妙景致。
只是听说年轻隐官的来意后,最终结果,就是两种措辞,一个意思。
一个相对言语委婉,那东岳山君,笑言说此事有违本心,只能是让陈隐官白跑一趟了。
“要是有这个想法,我自己不会跟文庙说?”
如今觉得下宗一事,注定是一场字面意义上的镜花水月了,却不知道大骊朝廷早有安排,篁山剑派,即便正阳山和山主竹皇什么都不做,依旧注定会升迁为宗字头门派。
青同问道:“你就半点不觉得憋屈?”
晋青接过那把折扇,入手便知,是名副其实的“不成敬意”了,笑着说了句客气话,“招待不周,多多包涵。”
学宗师,人气脉,国精神,侠肝义胆,用舍关时运,日月明鉴,一片老臣心。
之后陈平安带着青同去了东岳、西岳两地。
而西岳山君,说那人心稀烂的桐叶洲,简直就是一滩扶不起的烂泥,陈山主你见过有谁,会将一炷香插在烂泥中?
陈平安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反问道:“成为篁山剑宗之后,依循文庙旧例,必须有个上五境修士担任宗主,那么元白就无法担任宗主了,到时候何去何从?是再次返回正阳山,还是来晋山君这边当客卿?”
两位山君都还算客气,开门待客,甚至都要设宴款待陈平安。
晋青说道:“等到某件事真的做成了,我可以捎话,由元白自己决定去哪里修行。”
陈平安眼神诚挚道:“那就劳烦晋山君与元白打声招呼,桐叶洲的第一个剑道宗门,仙都山青萍剑宗,翘首以盼,恭候大驾。”
陈平安正色道:“恳请山君一定要与元白转告此事,最好是能够帮忙劝说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