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猾……”
临近巴中时,陆文柯、范恒等人便又跟宁忌指点江山,说起关于戴梦微的话题来。
出去西南,一般的书生其实都会走汉中那条路,陆文柯、范恒来时都颇为小心,因为战乱才平息,局势不算稳,待到了成都一段时间,对整个天下才有了一些判断。他们几位是讲究行万里路的儒生,看过了西南华夏军,便也想看看其他人的地盘,有的甚至是想在西南之外求个功名的,因此才跟随这支商队出川。至于宁忌则是随便选了一个。
“戴公如今执掌安康、十堰,都在汉水之畔,据说那里人过得日子都还不错,戴公以儒道治世,颇有建树,于是我们这一路,也打算去亲眼看看。龙小兄弟接下来准备如何?”
这支出川的商队主要目的是到曹四龙地盘上转一圈,抵达巴中北面的一处县城便会停下,再考虑下一程去哪。陆文柯询问起宁忌的想法,宁忌倒是无所谓:“我都可以的。”
“那不妨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范恒笑道,“我们这一路商量好了,从巴中绕行北上,过明通院方向,然后去安康上船,取道荆襄东进。傲天年纪不大,跟着我们是最好了。”
“我都可以的。”宁忌脑子里想着进城后可以大吃一顿,对路程暂时不挑。
六月初一这天下午,队伍穿过并不宽敞的拥挤山路,进入巴中。
城内的一切都混乱不堪。
大量的商队在小小的城池当中聚集,一处处新修建的简陋客栈外头,背着毛巾的店小二与涂脂抹粉的风尘女子都在呼喊拉客,地面上马粪的臭味难闻。对于过去走南闯北的人来说,这可能是发达兴旺的象征,但对于刚从西南出来的众人而言,这边的秩序显得就要差上许多了。
“看那边……”
众人去往附近便宜客栈的路程中,陆文柯拉拉宁忌的衣袖,指向街道的那边。
那一边漫长的道路两旁,搭起来的是一处处简陋的棚子,有的在外头围了栅栏,看起来就像是陈列在街边的牢房。
棚屋里都是人。
面容灰黑,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还有这样那样的半大孩子,他们有的是自发的瘫坐在没有被隔开的棚屋下,有的被围在栅栏里。孩子有的大声嚎啕,吮吸手指,或是在俨如猪圈般的环境里追逐打闹,大人们看着这边,目光空洞。
坐牢不像坐牢,要说他们完全自由,那也并不准确。
“他们是……”宁忌蹙着眉头。
“这就是在昭化时说的,能走到那边的乞丐,都算是幸运了,那些人还能选,签个五年的合同,说不定半年还完了债,在工厂里做五年,还能结余一大笔钱……这些人,在战乱里什么都没有了,有些人就在外头,说带他们来西南,西南可是个好地方啊,合同签上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工钱都没有昭化的一成……能怎么样?为了家里的大人孩子,还不是只能把自己买了……”
“我看这都是华夏军的问题!”中年大叔范恒走在一旁说道,“说是讲律法,讲契约,实际上是没有人性!在昭化明明有一份五年的约,那就规定所有约都是一样不就对了。这些人去了西南,手头上签的契约如此混账,华夏军便该主持正义,将他们通通改过来,如此一来必定万民拥戴!什么宁先生,我在西南时便说过,也是糊涂虫一个,若是由我处理此事,不用一年,还它一个朗朗乾坤,西南还要得了最好的名声!”
“也许是要让他们自己来呢……”宁忌看着那些空洞的眼神,低声说了一句。他心怀恻隐,看见敌人可以杀,看见这样的眼神却并不好受。
街市上人声嘈杂,正在批判华夏军的范恒便没能听清楚宁忌说的这句话。走在前方一位名叫陈俊生的士子回过头来,说了一句:“运人可不简单哪,你们说……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似乎颇为复杂、也有些尖锐,路上五人曾经提起过,或许也曾听到过一些舆论。此时一问,陆文柯、范恒等人倒都沉默下来,过得片刻,范恒才开口。
“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他意有所指,众人朝着前方继续走去。宁忌倒是有些好奇起来,接近客栈时,方才朝陆文柯问了一句:“去哪里看什么啊?”
陆文柯侧过头来,低声道:“往日里曾有说法,这些时日以来进入西南的工人,大部分是被人从戴的地盘上卖过去的……工人如此多,戴公这边来的固然有,但是不是大部分,谁都难说得清楚,我们途中商量,便该去那边瞧一瞧。其实戴公学问精深,虽与华夏军不睦,但当时兵凶战危,他从女真人手下救了数百万人,却是抹不掉的大功德,以此事污他,我们是有些不信的。”
“哦。”宁忌点点头。他若遇上戴,自然会一剑杀了,至于跟这些人评判戴的好坏功过,他是不会做的,因此也没有更多的意见发表。
或许是因为突然间的客流量大增,巴中城内新搭建的客栈简陋得跟野地没什么区别,空气闷热还弥漫着莫名的屎味。晚上宁忌爬上屋顶远眺时,看见街市上杂乱的棚子与牲口一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