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过江要不了十分钟,他们中途玩了一阵却还是很快到了对岸。对岸有新修的码头,一家现代风临江酒吧漆着白色的屋顶显眼地立在码头一侧。酒吧晚上才营业,现在里面只坐着几个赵煦的朋友,隔着透明玻璃,赵煦牵着女友喊人出来,里面立刻有人出来招待。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推着一推车冰块和酒到门口的凉棚下,几张小桌由几人拼起来,又是新一轮的消遣。
而原皛呢,他和宣钰好不一样,他在宣钰的纵容下几乎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他叫所有人都对他失望了,他满足不了任何的期待,他在这个家没有一点儿用处,但,同样不可否认,他是这个家过得最幸福的人。
“哦。”杯子里三分之二是冰球,酒再喝几口就没了,原皛喝酒速度很快,他几口闷完,才发现玻璃杯里的冰球有些不一样,透明的冰球中间有一块圆形的深蓝色。
秦帛昕也顺便说了:“原皛跟赵煦他们上江上玩去了。”又特意跟宣钰说:“他直接下水了,衣服全湿了。”
这姑侄俩站在一起相当养眼。宣钰的个子更是高挑,此时背着手,头微微歪着和人说话。他们家里亲戚众多,表的堂的兄弟姊妹也多,宣钰是出了名的人美脾气好,小一些的弟弟妹妹们都喜欢宣钰,宣钰又是好会当哥哥的一个人,或者说,即便是寻常家庭为父为母的人都不一定能做得比他更好。
家里人谈起他们态度各不相同,不过因为他们是关系不糟的亲戚,宣钰和他妈妈关系尤其好。他今年刚毕业不久,还在玩玩过的心态,却也已经被自己父亲扔进公司学习做事,他听他妈妈说起近来的事,也知道宣钰现在在宣氏已经掌握了一部分话语权,老太太偏向他,这就代表董事会里有人支持他。这肯定是他大舅舅宣淙明不愿意看到的,家里人或多或少会知道一些,他们父子关系并不太好,外人就未必清楚。不可否认,宣钰确实拥有得天独厚的一切,连对未来的意愿也如一条笔直的通向最盛大最理想之处的康庄大道,就像奚艾莲期待的那样,就像所有人想象的那样。
宣钰笑了下,也是有点无奈,说:“他可从来不怕爸爸发脾气。”
离。他将手放进江水中,流动的水带来微微的阻力,他仰躺在座椅上,太阳晒在他身上,他微眯起眼,心中升起一个非常不可思议又罪大恶极的念头。
宣釉青微笑说:“你爸爸肯定要发脾气。”
他可以看到江对岸的礼堂,抬起脚,礼堂就只有他两个脚趾头那么大。他无聊得又想回去找他哥了。他像喝水一样咕嘟咕嘟将手里一杯喝完,随手将玻璃杯放到旁边的地上就闭上眼。没闭一会儿,额头上忽感一阵凉意,他眯着睁开一只眼,眼前一片带着水雾的蓝——一只圆杯装着的蓝色酒液被人举在他的头顶。
荀峻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怎么?你一个人回来?”
“怎么样?”年轻男人笑着问。
男人笑了几声,说:“你的想法挺好,可以作为今晚特调上酒单。”
一旁听着的宣釉青露出个半笑半惊的神色:“一会儿怎么办?车马上开走了,这回皛皛得去吧,好歹人前要给个面子,不能叫你爸太难看。”
他抬手接过,黑色短袖的男人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男人腰上还系着一条短围裙,是一直在调酒的那个人。
男人又开口:“其实这杯酒还有一个名字叫情人之眼,你喝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如果在光下看,
“妈,表哥,峻临。”秦帛昕走过去就喊了他们。
宣钰波澜不惊,点了下头,说:“姑姑,那拜托你和爸爸说一声我们等最后走。”他转身准备回大厅找助理拿手机,走了几步又回头,还是加了一句:“如果等不及了你们就先过去吧。”
“……因为在江边所以就叫这个?”原皛对这些文艺腔调不甚在意,他又尝了两口,这杯度数明显比前一杯高,他舌头尝得出来,但也没有很快上头,他又说:“为什么不调一杯深绿色的叫真江呢?”
原皛一时皱着眉不说话。他看向坐在他侧边的男人,他从来没有避开别人目光的习惯,别人敢直勾勾看着他,他就敢直勾勾看回去。
男人又说:“这杯叫假海。”
礼堂。葬礼从早上开始,过了大半天的流程,已经到了最后的出殡仪式。灵车已经停在礼堂门口,众人正在向遗体做最后的告别。秦帛昕从石梯上来时,就看到宣钰、荀峻临还有自己妈妈宣釉青站在门口说话。
原皛现在怪无聊的,索性跟人聊起来:“这儿是你的?”
原皛躺在对着江面的沙滩椅上,手里拿着一杯奶白色但很显然不是牛奶的鸡尾酒,喝起来有点米酒的酸甜,但又带些果味。裤管被他挽到膝上,衬衣没有脱,他原本就穿得松松散散,现在湿得透彻,脱不脱都没有差别了,太阳晒着他,他干脆就像一张饼一样摊开。
男人说:“不是,老板是赵煦,我只是他雇来打工的。”
原皛尝了一口,一股又甜又咸又苦又辣的怪味一起蹿上舌尖,咽下后嘴里却有些回甘和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