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根?”严盛脑子里突然转出一个画面,地底下伸出无数树根缠住一栋房子、把它绞碎不不不,那是科幻片场景。
虽然他眼前的这片水面与他认知中的“海”并不一样。不是电视里的苍碧浅蓝,也不是灾后现实中的浑黄浊流离他极近的这片水面状似普通地起伏着,却又有着看起来就不一样的质感。
“这是海?”
大概真的没有吧?
“阿茗?”
“你是用你所说的‘屏障’把我带进来的?”他还以为自己睡着了呢。
直到被一阵风唤醒。
“呃还是算了。”他在黑暗里摸摸鼻子,翻了个身朝着柜子面壁。
“那屏障是个什么东西?”类似科幻电影里的能量罩?奇幻小说里的结界?
严盛面无表情地看着它表演了一会,还伸左手去摸了摸。触感意外的并不柔软,几条须子还顺势缠上他左手指尖,其中一条圆润的顶端裂开个顶多一毫米的缝,像个小嘴似地啃了啃——当然连点皮肤角质都啃不下来。然后它们很快就失去兴趣地放开手指,自顾自在空气里扭动
严盛站起来,在熟悉的自家客厅里转了个圈才开口。
“没有,这样挺好。”屋子里的门都开着,严盛先走进柴崇铭的卧室里,隔着琥珀看了他一会。躺在床上的青少年看起来和他上次看到的没有什么不同,他也记不清两次之间伤口是否有什么改变。
更透明,似乎也更粘稠?水面的波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波涛或者风,反而像是无数透明滑腻的传说中生物挤在一起,不停的涌动。
别人如何他不清楚,至少他自己在看到一望无际的水面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海。
到底是柴崇铭的性格影响了他,还是“舒茗”原本就是这样的?
这次变成恐怖片了啊!
“屏障是我的力量在这个世界的实体表现,我那时就是用它把你家撕裂并包裹起来。它其实你看到过,就是在垃圾岛的那个晚上,你沿着它才找到那个‘空间’。”
“不。”只闻其声的舒茗听起来带着笑意:“我可以像这样用很少力量把你的一部分带进来,不过必须在你本人没有意识的时候。”
带给他“吸收”能力的那团东西又不同了。在船上的时候它是自己皮肤下的一团阴影,更早之前似乎是伤口中游动的细丝?此刻它正忙着舒展好多根细短的须子,把自己从皮肤下的平面图案撑成一个在空气里摇曳的立体造型。总共不过乒乓球大小,墨绿近黑色,一会舒展成海葵、一会纠结成毛线球
从吊床改到地上睡觉之后,他总觉得能感受到船在随水晃动。这缓慢、规律的晃动此刻却和外面的水声交汇在一起,形成一种催人入眠的频率。
体温在毯子里升高,让这些天来习惯了早睡的人一点点沉进迷蒙里
将他唤醒的风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从门口吹了出去,那遮天盖地的白雾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吹了个干净。
然而他又一点都感受不到海绵坐垫的触感,坐垫套平整饱满,一点都不像是被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压在下面。
比如昏迷,比如睡觉。
“我在。”说不出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也和柴崇铭的嗓音没有一点相似。但却足以让严盛确信那就是舒茗——况且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嗓音。
他是睡在自家沙发上的,和茶几配套、陈旧的木沙发,摆着几个海面坐垫。
他的视线随着水面推移、追着不断散开、远去的白雾,投向很远的地方。
或者说,像某种浓稠却剔透的胶体。
不知是不是因为彩钢板金属表面的缘故,关灯后的室温比想象中更低。严盛拽了几下毯子裹到脖子,觉得下次有必要再去找些棉被毯子之类的。
视野内的一切都明亮而清晰,身上盖着的毯子不见了,严盛从趴着的姿势坐起来,沉默地捋了一把前额短发。
“水?”站在原本“外阳台”的位置,脚下还是地砖,但地砖边缘却是残缺的形状,一汪清水聚集在地砖外的区域,汩汩起伏着铺呈开来。
那就是舒茗的手脚变成无数树根,把自己裹起来
周围建立一个密闭的屏障,将你直接带进去。”
手上一点没湿,严盛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右手手心的“变化”。
这么说,带进来的只是他的意识或者说“灵魂”?
“严叔,你不喜欢这样?”一句话打回原形,神神秘秘的“天音”又变回那个有点忐忑的青少年。
他在地砖边缘蹲下来,伸手撩了几下看着就黏糊糊的胶水海,手掌竟意外感受到了液体的冰凉滑润。无色透明的水从指间流走,最后几滴在掌心滚了滚,圆润地在指尖团成个球,而后才落下去。
难怪趴在沙发上的时候海绵垫子巍然不动,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担心船上其他人以为他人间蒸发。
然后他又走了出去,阳台门在他还差几步路的时候自动打开了。
如果找得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