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认为自己做得还不错,但那头神志不清的龙却咧开了嘴,朝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丹枫道。
“……”
于是丹枫偏了偏头,反问:“这不好么?……”
“别哭……景元,”丹枫笑道,“你是最后一个……你是最后一个了。”
锁链响了一声。龙歪了歪脑袋,好像在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景元便慢慢地、依依不舍地跟他解释:“今后,我再也不会来了……直到你蜕生完毕,我来接你的下一世。”
“……”
是持明方面的主意。不是这样的配置,根本拴不住龙狂晚期的饮月君,据持明族内机密的记载是这样的。这便是丹枫即便只是杀了三人,却仍被押进了囚禁重犯的幽囚狱底的原因。景元再是神机妙算也算不出前几世的饮月龙狂时是怎么办的,于是在这件事上,他失去了发言权。
那是所有参与搜寻的十王司人员再也不愿意回忆起的片段。他们中有不少曾经与饮月君一同上过战场,见过战阵上方游动的美丽巨龙;而如今他变成了庞大的、挂着龙鳞和龙皮的骨架,盘虬曲折地塞满整个囚室,龙骨紧紧地盘着三枚卵,恶臭从卵的破口处散出,那是尸体腐烂的臭味,叫人几欲呕吐。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意思是想要景元救他出去,但景元并不这么想。这条龙想把他也变成一颗持明卵,即便他现在被几十根成人大腿粗的链子捆在幽囚狱、与自己中间还隔着二十多根寒铁浇筑的栅栏。
应星道:“百年?百年都够我从出生到入土了!”
无数混乱而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龙白花花的脊椎迅速增生膨大撑破培养罐、巴掌大小的龙鳞卵突然炸开飞迸出血浆和变成薄片的组织、他提着枪向■■走去没有遭遇任何反抗只是……一双混浊的眼睛含恨地瞪视他来的方向。明明这双眼睛的主人应该什么都看不到的。
龙抬眸看去,有些惊喜;但他仅剩不多的体力不足以支持他露出「惊喜」这种表情,于是他只是抬了抬角质的眼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喜悦一些。
“……是丹枫做的,”应星道,“是你做的——丹枫。”
声音再一次消失了。
“成啊,小事,”应星一口应下,“明日送到我那儿,给你装个最新款的。”
要!快把我的反曲弓改成可以变成浮游炮的!”
“你此去又是三年,跑到哪儿去了?”镜流向着兴致勃勃的狐人少女问。
现,判无期幽禁,断食断水,直至其虚弱蜕生,还归古海,来世不咎。幽禁期间,禁止一切无关人员及将军探视,避免刺激其精神;如有靠近牢房的必要,需噤声,切勿在其五十尺内提及其相熟的任何名字。
龙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干瘪,在某一天完全不动了,于是狱卒们打开牢门,踩着龙的皮肉和骨头,去找那枚新蜕生的持明卵。
镜流道:“你同长生种厮混久了,才觉百年不长。”
丹枫沉默着,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他仿佛听见了男人若有若无的,年轻却疲惫的声音。
丹枫动了一下,鳞片与青石砖墙面刮擦,结实的珊瑚金锁链被他拽得哗啦一响。他的龙形太大了,而这间八尺见方的囚室里除了他,还要额外放下三枚一人多高的持明卵,便显得更加逼仄。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剐蹭让他掉了一地的鳞,他在黑暗中睁开一线苍青的龙眸,瞧见面前一尺有余、隔着一排铁栏的地方,站定了一对眼熟的靴子。
在场的狱卒和云骑听见这么一句,登时心中警铃大作!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保护将军!”,景元便被架着推出了幽囚狱,他只来得及越过护卫们看了丹枫最后一眼——那头不死心的龙还在看着他,眼里的渴望和爱意几乎要凝成雨水滴落出来;可他其实并不害怕,他便那么发着呆,看着龙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了幽深的黑暗里。
白珩便解释:“我之前听闻星穹列车百年前曾在凡纳尔星系停靠过,便去了一趟,看看能不能寻着列车的线索。那儿的确是个好地方哪,被开拓者们与宇宙外的世界串在了一起,却也没有被其他文明过多打扰。因为地表温度太高,几乎所有原住民都生活在地下——我去瞧了,他们的地宫简直修得精美绝伦!……只可惜没能找到列车的线索,小型星槎还过热了。唉,倒霉……”
强烈的反差与悲哀,让一部分
“你且等。我们去接你……好不好?”
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没有人回答他。
“可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你都一百七……呃,还是一百八十了?”白珩雀跃道,“而且你还没有老,说不定能活得和狐人一样久呢!”
他已经是将军了,告别的时候声音不能抖。
“……我来见你最后一面,丹枫哥。”景元看着那头龙说。
罪囚饮月君丹枫,罔顾人伦,手刃同袍三人。其中有当代百冶和剑首,罗浮仙舟因此蒙受重大损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