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肿了左半脸,我肿了右半脸。淤青对称肿着很可笑。
饥饿的酸痛拥挤着胃。
我一边麻木地计算着多久没有吃饭,一边迈着双腿寻找工作。他慢吞吞地跟在我后面不远处。
我们找到了一家工厂,繁复震耳的噪音,ru白色雾气的灰尘。在一个银灰色足球场大小的空间里,数百名三米高的巨大机器人,整整齐齐地执行着流水线工作。机器转动流动着散不开的烤灼的燥热,轰鸣的巨响中说话要靠吼才能听清。
这样糟糕的环境并不适合人,工作也枯燥苦痛,但是赚钱。
我们的工作便是保持机器持续的工作进行,开着载满平均每块几十公斤行李箱大小电池的机械臂车,Cao纵机械手接下机器人身上的冒着烟气有时流着酸ye的滚烫电池,再插上新电池。然后一个一个搬起沉重的旧电池去处理。充电回路被破坏掉的拆分后分类处理,可回收的监测后再次投入使用。
开始的几天他只是默默地在一边跟着做杂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负责电池处理部分,只在电池处理的区域里不太移动,我喘着粗气把电池搬到处理区域,凑过去绕着他转了一圈,他抬了下眼,继续电池的拆分。我凑近冲他喊:你怎么只在这儿——?他带着工业口罩的脸只露出尖锐的瞳孔,偏了偏头,手指比划了个逆时针的半圆,低下头继续干自己事。
工作了两个星期,蒙面的灰尘,胡子拉碴洋溢着大叔的味道,拿着一手略有厚度的资金。我一把抓起他的后脖颈,走走走,老子带你喝酒吃rou!!!
从工厂走出几个站点就是最繁华的闹市街,后街成片遍布着便宜的烤rou店,伴着烤得吱吱响糊焦,叫几打低廉的酒水,油腻的的脏桌子上成群的劳动工烘烘喧闹着。我们两个忙着把烤熟烫舌头的rou囫囵嚼下,末了灌下几口啤酒,酒Jing从每个毛孔里振振溢出来,地就开始颠三倒四地摇晃了。
我抓着他肩膀,混合的脑浆搅和成放声大笑。
你不行啊!哈哈哈哈干了这杯!喝喝喝!
他的脸颊开始被酒气蒸得发红,眼睛微眯着木木地迟钝,右手抄起一瓶老白干,咕嘟咕嘟滚滚灌了下去。
四五十度的老白干,入口是辣的,入胃是暖的。血是沸的,脑子是僵的。]
他端起酒杯,一举。眼睛像眯得微弯,灯光映照着流光溢彩。
“喝喝喝!”
“干了干了!”
酒Jing让身子变得轻盈得要飘起,他望着远处街道来往的人们嘈杂的喧闹。
“这世界烂得像一块屎,这些人怎么还能这么开心。”他猛地靠向我耳朵很近地说,像是不好控制身体。晃来晃去差点撞到脸上来。
“大体总都是这样。”我大着舌头
“这群终生被圈养的rou猪,也能这么幸福!”他懒懒的上扬着嘴角。
“有些人的视野小,容易满足。”我费力地运动着脑子,稀里糊涂地说着莫名其妙的东西。
“那,有些人要注定永远痛苦么”
“那大概是痛苦的幸福。”
“那不是。”他眼睛清明清明的,墨蓝色像是要从眼角溢出来。
“像是一把刀,挖啊挖,慢慢地你就没有了心肝肺,人好好地走,里面是空心儿的,风一吹都漏风。艹!”他仰头灌下一口白酒,微眯着眼咽下,大笑着咧开嘴打个嗝。
“那里面装的都是啥,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到桌子底下。
杯子中映着午夜的天空像是一片海。
我撞了撞他的杯子。灌了下去。
搭着肩,互相支撑着走出店门
喝高了
蹒跚地走着四周天旋地转,他像一块大功率电暖气贴过来简直要把我烘焦,模糊中他在耳边扯着嗓门唱,老子啥子几把都没有,活着全靠大吸屁一口
他冲前踉跄一步,一头撞到路边树上,抱着树大腿激烈呕吐起来,我跌坐在一边,思考了一会儿,扑倒在树大腿跟着把胃倒空。
清醒些睁开眼,竟是沙滩旁。大概是凌晨午夜,没有人。
并排躺着,迷晕着感觉地球在身下缓慢旋转。
海的一面是无尽黑暗]
沙滩一边是繁华霓虹
耀眼
飘渺
像是海市蜃楼
不属于我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