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和席楠打过交道的人都会称他为小傻子,不管是课间趴在桌子上睡觉时鼓起的脸颊,还是想题时撅起的红润的嘴唇,这些特质都让人很难联想到傻这个字。但是他怎么又不傻呢?
十八岁才读高二,却连话都说不清楚,想表达什么往往要像嘴里含着棒棒糖一样发音不清,又或是用小贝壳一样的牙齿含住下唇半天,把本来就红艳艳的嘴吸到微肿,才能说出一句流利完整的话。
“据说是生下来就不大聪明”。席楠有听到别人这么说过他。那些人悄悄站在班级最后一排放扫帚的角落,又或是在窗外借着擦玻璃的举动讨论这些话题。这些行为往往是伴随着故作姿态的捂嘴和在当事人听到自己名字投去目光时欲盖弥彰的扭头错开视线。对席楠来说,这些偷偷摸摸讨论他的行为是他知道但是完全没必要理会的,这点小问题还不如做数学作业带给他的愤怒感更强烈。
席楠很不擅长数学,或者说他不擅长一切需要逻辑参与的东西。每当遇到那些题目,席楠都愤怒的想摔笔,太难了,真的太难了,一个小傻子不应该会这些。
可当然真正想喊出这些话的时候,比这些气愤的话更快上升到喉咙的是气自己傻的哽咽。他一直知道自己不聪明,但遇到数学题的时候这种感觉会尤违强烈。可能是因为魏律是数学金融专业的硕士,如果楠楠能多会一点数学题,是不是魏律的共同话题也多一些了呢?
每当这时,他又开始胡思乱想,魏律今晚会回家做饭还是和漂亮姐姐约会呢?想到这里,席楠的眼眶又红了。眼泪要掉不掉的挂在浓密的睫毛上,其实他不想哭的,但是泪水往往比一切来的都快,他不得不把整张脸埋进宽大的校服袖子来掩盖这件事。
但是那些人,那些偷偷关注又偷偷讨论席楠肆无忌惮展开想象的人们,就会马上围上来,他们会问:
楠楠,怎么又哭啦?
席楠今年刚满十八岁,现在住在自己叔叔家。父母在三年前就已经离婚,现在也已拥有各自的家庭,所以他早早的就被迫离开家庭。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他来到了真正的家。因为他住进了魏律的家。
魏律是席楠妈妈的弟弟,才二十四岁,已经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硕士。席楠喜欢他。
席楠第一次碰到魏律是在父母离婚的时候,其实在他们离婚前已各自拥有情人,但是必要的手续还是等到席楠初中毕业了才办理。离婚后父母就各奔东西,席楠的母亲是家里的小女儿,家大业大的魏家自然不介意养一个闲人。
但是席楠不想和妈妈一起走。
他知道即使和母亲一起离开,迎接他的永远都是空荡荡的房屋,最多再加上保姆,一个在母亲面前殷勤,却在他将乘牛nai的杯子失手打翻后都不会来帮他拾起碎玻璃渣的人。所以席楠不喜欢她。
母亲得知席楠的决定后其实有些伤心。
“楠楠,真的不愿意和妈妈一起走吗?”
席楠低下了头,看似在认真思考,却忍不住咬着脸颊内侧的软rou玩起了自己的手指头。
在玩手指头的时候,席楠做了他活到现在最聪明的一个决定,“妈妈,我想以后和叔叔一起住。”
席楠喜欢自己的舅舅。这是他唯一的小秘密。很难说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可能是在他五岁时,舅舅连夜开车来陪他,只是因为他打了个电话说妈妈不在,他有点害怕。
也可能是在十岁时,有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坐上车,却发现司机变成了魏律舅舅,正扭着头冲他无声的笑。也有可能就在今天,所有人都在讨论两家因商业来往联姻,财产到底改如何分割?只有魏律过来塞给他一颗糖,说“囡囡,今晚来我家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