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看见了一道人影。
是背影。
搭眼望去,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满头的白发,没有束起,随意地散在背后,错落地垂到了腰部。身着一身玄色衣衫,正略略弯腰,提壶浇花,伸出来的那只手不似剑修,反倒像是拿笔的文人,动作轻柔且怜惜。
大约是听到了动静,这人转过身来,面容清雅俊美,钴蓝色的眸子微微弯起,开口嗓音温然若春风:“师叔这是刚从山下回来?”
不同于中年才开始修道、以至于看上去比较像爹的上元真人,这位折枝君的容貌相当年轻,至多二十五六的样子。
“衍风。”
上元真人开门见山地道,“我为你带来了一位合适的弟子。”
折枝君的视线便落在了唐依的身上。
他打量的时间稍微有些久,唐依与他对视,十分奇怪,心中的紧张感反倒彻底消失,只余下一片平静,彷佛在树下静坐,无事可扰此心。
片刻后。
折枝君口吻温柔地开口:
“让师叔费心了,但我现在仍只能大致窥见事物轮廓,看不清Jing细的剑招,更无法长时间拿剑,还是将这位姑娘带去其他师叔那里,为她择个好去处吧。”
他竟看不见。
唐依回想起他方才专注的打量,心中意外。
“你虽不能看清,我却有我的道理。”
上元真人态度坚持,说完这句后,侧首对唐依道,“唐姑娘,劳烦你舞一段剑招。”
唐依依言照做,她使出的剑招是上元真人所教,祁沉星也学过,但她和祁沉星使出来的感觉相差极大,这点不用上元真人点明,身临其境的唐依当时就发现了那种差别,是他们的剑意相去甚远。
剑毕。
折枝君轻叹一声:“原是如此。过分柔和本不该成剑,这位姑娘却与我一样,是无杀意的剑。”
只要是剑,即便再薄弱,剑意中也会藏有杀意,这是出剑时不可避免的想法,会融入到剑招中,贯穿整个剑意。
在折枝君之前,剑意千百,没有一个能柔和到这等地步——过分柔和,就不该成剑。
折枝君硬是用这种几乎不能给人任何防备与威胁感的剑,走出了自己的剑道。最初,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最容易击破的剑,可就如断水无用,无法寻出破绽;又有人认为这剑比最娇柔的女人更柔和,根本不能败人,折枝君五十年前现世,连败同辈逾三位数。
他先做到了一件不可能的事,然后在这件不可能的事中,又加入了一种新的不可能:绕指柔的剑法难破,无杀意却也可杀人。
上元真人道:“我不忍见她埋没,既是有了机缘,便该送她一程。”
折枝君声音轻了些:“可我现今……况且,我不曾收徒,平白耽误了这位姑娘可不好。”
上元真人:“御岭派中,再没有比你更适合教她的人了。若非如此,我也不来打扰你。”
“师叔这是说的什么话?”
折枝君眉心轻拢,似乎无奈又歉疚。
“没有收过徒弟有什么难的?我这次下山,也才刚刚收了第一个徒弟。”上元真人摆事实,讲道理,拿自身做典范,“将自己修道至今的感悟都告诉徒弟就是,尽心去教,就不会教不好。你不必过分担心,更不必怀疑自身,我知晓你的实力。”
折枝君妥协:“师叔容我稍想一想……”
上元真人连忙对唐依使眼色,让她先出去。
唐依被这位老学究挤眉弄眼的场面震撼了心灵,凭着本能行礼开口:“弟子不敢烦扰,自当去外等候。”
上元真人迫不及待道:“去吧。”
人走了。
折枝君脸上最后一丝平静消失,满是无可奈何地道:“我身负奇毒,难以为继,这位姑娘很是不错,师叔当真要让我教?”
“是。”
折枝君垂眸:
“……好。”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折枝君主动问:“师叔说新收了一位徒弟,是怎么样的人?”
上元真人虽是折枝君的师叔,但两人合拍投契,亦师亦友,在御岭派内关系也是位于前列的好。上元真人说起祁沉星,即便刚刚得知这位徒儿德行有损,大多还是骄傲满意,只不过面对熟人,说着说着,就把祁沉星和唐依的那点事也提了一嘴。
折枝君敏锐非常,在他讲述的间隙插口道:“唐姑娘与师叔的徒儿既是恋人……由我做她师父,不妥。”
若他真收了唐依做徒弟,按照辈分来排,祁沉星就成了唐依的师叔。
修真域虽然没有俗世那么死板,有些规矩还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好比师徒恋不怎么光彩,师叔与师侄亦是同样。隔得远了还好,毕竟攀扯来的那点关系做不得数,这明晃晃的师叔与师侄,如果非要要结为道侣,别人确实不能强行拆散,可到底不太好看。
折枝君温温然地道:“现在事情还未完全定下,能有转圜,便不要叫人家好好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