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奴陷入深深的昏迷里。
四周一片黑暗,糅杂又波动的画面闪现过他的身边,白奴只觉得自己不能控制住身体,灵魂化做人身,轻飘飘地随着流动的画面游走。
他的灵魂浮在空中,看符黎也出现在了他的梦中,还是同样的一片桃花林,身着红衣的大妖怪守着梦中仍然昏睡的自己身体,口中喃喃道:“……是我不该心存侥幸。”
“也许我当日没有劝他回上山避祸,事情还不至于发展到如此地步……小奴儿也不会受伤……也不会……”
白奴从没见过符黎这样懊丧的神情模样,他在白奴心里是个除了出山无所不能的象征,乍然流露有点低落的一面,实在是让人揪心不已。白奴很想飘下去安慰对方一番,但是身体却怎么也降不下去,想要攀着四周的桃树往下走,白奴的手却轻易地穿过了那些坚实的枝干,彰显他此刻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灵体的事实。白奴正在着急,一阵清风拂过,他就被吹离了符黎所在的这个空间
刺眼的晨光照在白奴的眼皮上,白奴的灵体也似乎感觉到了外界的响动。
他的灵体模模糊糊能听见看见一些画面,正撞上李静深大发雷霆。他就守在白奴昏睡的那间厢房,看来是因为病人不宜搬动或者什么其他的原因,他们都还老老实实地呆在龙泉道观的地界里。
李静深的跟前跪着从大内急召而来的御医,老人家颤颤巍巍地应对李静深的怒火,似乎还在分辩着什么。
李静深却全然听不进御医的说辞,抬手又摔碎了一盅药碗,“咣当”的巨响震得周围陪侍的人身体一抖,也没人敢提醒他这样的嘈杂不利于病人的修养。
李静深摔完东西就冲着对方怒吼了一句:“如果要是治不好他,本王就让你们全家陪葬!”
白奴听到了话本子上的名台词,尤其自己还成了这话的主角,登时觉得有点好笑。他心里抱着对老御医的同情,忍不住绕着还在暴怒中的李静深转了一圈。
他忍不住仔细打量着李静深,他此刻的怒火混不作假,但是在自己昏迷前扇在脸上的一耳光也是真的。白奴知道自己的昏迷是因为被擦伤时沾到的箭毒,当时被扇倒在地他的确有一瞬间的懵;但是白奴对于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全然是起不了计较的心思的,他只是感到了人类真是奇怪。
白奴觉得李静深真是个矛盾的人类,从第一次见面时的温润如玉到现在已经熟悉的桀骜不驯;自己在遇袭的那个当下明明是救了对方,他为什么还要这么生气;而现在明明自己不能再去粘着对方了,他又为什么没有变得开心。
白奴还在端详李静深,而外面宁妃似乎在派人来叫他。李静深好歹收敛了下脸上的怒气,带着几个人踹开门走了出去,留下一地瑟瑟的仆从。
白奴也想跟出去,但他的灵体才出了廊下就被屋外的日头灼得一痛。白奴慌忙挡住自己的脑袋,一打转就就往一个不知道的厢房钻了进去。
那间房间里布置得和他那间的格局非常不同,吊顶很高,四周的墙上摆满了薄厚不一的典籍,重重叠叠的纱帐让人看不清屋内有没有人影,原本应该放茶桌的地方放着一个半人高铜制的大丹炉。炉内的味道让人神识一清,白奴刚刚被灼热的地方瞬间消弭了痛楚,不禁让白奴的灵体有点陶陶然起来。
“看来是灵体无碍了。”
清凌凌的声音从白奴的背后传来,是似曾相识的语气。
白奴回头,四周的纱帐一下子被吹开,露出半截白奴曾在月色下见过的脸,在帘后蒲团上打坐的身影,正是那日在青楼与自己有过露水情缘的道人。
“你很快就要醒来了,甚好。”
听完这句,白奴就被一股劲力推回到了身体里。梦中悄然换了场景,符黎已经不见踪迹了。
但是在梦境的边缘,白奴又一次看见了曾两次在梦中见到的那个熊罴化作的小男孩,小男孩在看着白奴的方向,他的身影在渐渐变淡。
白奴联想起昏迷前双腿间不寻常的热流,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突然一阵难言的酸楚;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他生下来睁开眼就无父无母,在山野间长大,而这个孩子……白奴上前轻轻抱住那个小男孩,开口道:“对不起,是我们没有缘分……”说着,眼中就落下一滴泪来。
那泪珠砸在小男孩的脸颊上顺着滑落,看起来像两个人都落泪了一样。这个孩子突然怀住了白奴的腰,他没有出声,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他的眼睛最像白奴,却一眨不眨地看着白奴,就像他要把白奴这个人的样子刻进心里一样。就这样,在白奴的怀里,那孩子慢慢淡成一片雾气,然后重归天地而去了。
白奴的怀中空空,那一滴眼泪像把他重新又化作了实体,他突然觉得很冷,灵体渐渐变回了原型的样子。小小的白色幼狗在shi冷的草丛中奔跑,四周的景色仿佛不见天日,有些模糊与诡谲。
白奴的脚在奔跑中猛地一崴,撕心裂肺的痛楚一下子袭上来。
他只觉得回到当初在盘云山上受伤的时候,他的一只后腿陷在Yin影里,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