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太子殿下,请吧。”
四哥将鸩酒放到了我面前。
太子。这个称呼,倒是讽刺至极。不知是在嘲笑我,还是在嘲笑为了那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的一群人。
我虽已多日未出宫门一步,但也从一些闲言碎语中得知,二哥是扯了一根白绫,自缢而亡,舌头伸出近一尺长;五哥是在乱军中万箭穿心而死,死时眼珠子还瞪得老大。
和他们比起来,我怎么来的就能怎么去,死法实在是体面舒坦极了。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我可以帮你带到。”
他倒是难得发了一回善心。
我一言不发,饮下毒酒。
不知道他听闻我的死讯,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他怕是早就忘了我这个废物太子吧!
第一卷·少年时
2
我娘死得早,我在这宫中就像一颗随风飘摇的小白菜,受尽了风吹雨打。
顺便说一句,我娘她是个皇后。但我是没有见过比她更凄惨的皇后了,皇帝几乎从不来看她。她性格也十分懦弱,整日惆怅郁结,以致病重。但就算她病入膏肓的那段时日,皇帝老儿也只是假模假样地掉了几滴猫尿,还不知有没有他那只番邦进贡的云雀老死时流的眼泪多。
没过多久,她就撒手人寰了,孤儿寡母只剩下我这一个孤儿。
我想不通为何是她做这皇后。论家世,她比不上家中拜相的齐贵妃;论美貌,她比不上那番国进贡的美人;论宠爱,她怕是排在这后宫的底层,不论也罢。论后代,她就只有我这一个废物儿子。
不过,托她的福,我占了这唯一一个嫡子的名头,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太子。
虽为太子,但所受的屈辱甚多。我娘在时如此,我娘不在就更不用说了。
“崇德皇后已殁,太子年纪尚小,性格软弱,平庸无才,望陛下慎重考虑啊。”我都能想象到他们的语气和神态。
但皇帝老儿每次都是打哈哈过去:“再议再议。”渐渐地,碰壁次数多了,也就不再有人提起。
如此一来,我这个太子之位,竟稳稳当当地坐到了二十岁。但其实也根本没人把我当回事,我那些皇兄更是连看都懒得多看我一眼。
我就是一块无足轻重的小石头,权力斗争的中心,从来就不在我这。我丝毫不怀疑,只要皇帝老儿一断气,下一秒他们就能手起刀落,把我给灭了。
在宫中,我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就是裴渡了。他是我的老师,说起来还有个正经官职,叫做“太子少傅”。不过此子落拓不羁,未见半点风度。
他本来也是哪一年的新科探花郎,也曾打马长街,端得是风流恣意,风光无比。他本应去翰林院任职,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没有去成。最后皇帝大手一挥:“太子还缺个老师,你去吧。”就这样把他打发来了我这。
虽名为教导,但实际上并没有人监督,皇帝也没那闲工夫来督查我的功课。我没有什么追求,他又是个不靠谱的,除了一开始大眼瞪小眼尴尬了半日外,很快我们就臭味相投,打成了一片。
别人教的是四书五经,圣贤道理,裴渡这厮,居然给我讲那男欢女爱的话本故事。讲至动情处,还假模假样地故作哀伤姿态:“这世间女子多重情,而男子为了一点功名利禄就能始乱终弃,弃情谊于不顾,真是可悲可叹!”
感叹完,还要转头对着我惊恐道:“都道是最是薄情帝王家,景郎,你往后不会也成了这薄幸之人吧?”
才十四岁的我只能默默地对他吐出一个——“滚。”
别说我对男女之情没有什么兴趣,听他讲故事只是打发时间,更何况,他的担心实属多余。我现在虽然安安稳稳,但命全系在皇帝那条老命身上。只要他一命呜呼,我立马就要下去和他团聚。早些年他还算硬朗,但近年来他的身体是每况愈下,到处求神拜佛,醉心于方士之术。我倒真的希望他能多挺几年,这样我也不会那么快就去见我娘了。至少,至少也要等我活到弱冠之年吧。
别的时候,他就一个劲地吃葡萄嗑瓜子,好不快活。我这儿仅有的一点吃食大半都滚进了他的肚子里。不过我也懒得和他以虚礼相待,他爱吃,便由他去了。
他整日里没个正形,我倒是十分疑惑他这个探花是怎么考出来的,别是考官眼一岔看错了名字吧?我向他抛出这个疑问之后,原本翘着腿晃晃悠悠的他立马正襟危坐,字正腔圆:“那都是寒窗苦读数十载,历尽磨难读出来的啊!”
鬼才信,还数十载,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才刚满二十呢。
他也不是没有和我讲过经书。我印象深刻,有一天他难得正经地给我念了一首诗,是《诗经》里的《终南》。
“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
终南何有?有纪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亡!”
“你给我念这个做什么。”我知道,这首诗是歌颂国君的美德,并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