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老树枯叶落了一地,重新被霜雪覆盖,不复从前绿意。
年轻皇帝只用镂空雕花的金冠束着头发,一身简衣,只有袖口禄口缀着明黄缎边。
他收回落在树干枝丫上的视线,拂袖踏进锦华轩。
锦华轩仍是幼时模样,有些小时候的玩意儿还摆放在桌上,像是时光没有流逝一般。
他上前捏起一只草团蜻蜓。
“这是你做的,记得吗?”
堂中有一人身着白色襌衣,一头青丝倾泻如墨,坐在窗边。明明身在堂中,却依旧不吭声。
年轻皇帝不恼,反倒语调更加温柔,上前去握住他冰凉的手,道:“怎么穿得那么薄,你殿中的人是用来干什么的?”
那人只抽出手,不语。
年轻皇帝的眼神渐渐冰冷下来,Yin霾渐渐浮起。
“陈福德,把锦华轩的人都给朕带进来!”
“黎初!”
那人终于开口,掀起眼皮看他,声音中带着愤恨。
才刚把一只脚踏进来的陈福德又立刻领着人退了出去,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还将门掩上了。
“你不要动不动就归咎于下人。”他道,“你放我走吧好不好?”
黎初神色微变,暴戾再也压抑不住,一张俊秀的脸上可怖得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他蹲下身扣住那人苍白的脚踝,黑色的镣铐衬得黎初掌下皮肤更加雪白。
“你逃不掉,宋止兮。”
——
一切都在那一刻发生了变故。
烈火燎原,流血漂橹,刀光与血光交相辉映,一瞬间,战士的嘶吼声、兵刃交接发出的铿锵之声陡然间在战场上炸开。
宋行之仅七岁,被掩在一个父亲的得力干将身后。
那侍卫抱起宋行之便要逃离。
“爹爹……”
宋行之不声不响地落着泪,火光中只遥远地看见父亲的身影,在战火纷飞中,他执剑砍下了敌人的脑袋。
漠北的雪纷飞,血ye与雪水几乎在地上汇聚成河。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Yin雨shi声啾啾……”
父亲的喃喃响起在耳边,篝火的火光沧桑的面孔跳跃,宋行之看不懂他眼神中的情绪,却深刻感受到其中莫大的悲凉。
那个夜晚很冷,漠北下着雪,将士们一盏浊酒,将思乡之情尽数回馈于梦里与家人的相见之中。
侍卫带着他快速在林间穿梭,宋行之看着渐渐远去的刀光火影,突然问道:“为什么没有援兵?”
侍卫沉默了会,道:“兴许是来晚了。”
宋行之摇头,昨夜他明明看到了父亲案上的书信,他自出生便天赋异禀,很早便已学会识字,如今更是能出口成章。
他见父亲阅完信便连眼睛都灰白了些,心生好奇,趁父亲不备读完了信。
那根本,就是朝廷已向胡虏妥协,达成和平协约,双方停战。可如今漠北却已进入战争戒备状态,胡虏狡猾,朝廷不可能不知道,唯一可能的便是皇帝容忍不了父亲在漠北一手遮天,因为在漠北,父亲已是民之所向。
父亲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便早早让自己学武防身。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连营的号角响彻天边。
打破了漠北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