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设闹钟,看不见光,程然都是自然醒,他醒来的时候按了一下时钟报时,早上九点半。不早不晚的点,吃早饭太迟,吃午饭太早,他躺在床上没有动。
好半晌,他动了动,还是动作缓慢地爬了起来,自从看不见以后,原本具像化的时间变得抽象,而时间本身概念化的意义也变得越发模糊起来。他的动作都慢吞吞的,等他换好衣服洗漱完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他决定去客厅坐一会然后再做饭。
他坐在客厅里听着电视的响声,觉得自己好像也不那么孤单,更何况,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咔哒”另一个屋子的门打开了,程然听到一阵靠近的脚步声,是陆丰过来了。
他像是刚洗完头或是澡,全身带着些水汽,坐在了自己旁边,右侧的沙发塌下去了一些。两个人安静地坐着,右侧传来摩擦的声音,应该是陆丰在擦头发。
“你的脚?”陆丰看着他有些破皮红肿的脚,突然开口问。
他们之间向来是陆丰的话比较多一些,他本是个沉默的人,但是两个人之中,他反倒成了话多的那个。
“不知道,早上起来觉得有点痛,还有点痒。”程然没有隐瞒,早上起来脚部的不舒服有点打破了他自得其乐的安宁生活。
“给我看看。”
程然犹豫了一会,又自觉反正挣扎不过,就把脚丫子从拖鞋里拿了出来。他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双脚微微抬起,就像是坐在高处晃荡着脚丫玩的小孩,淘气又顽皮。
又没穿袜子。陆丰想。
“是不是摔了?”陆丰心知肚明,但还是虚伪地问。
“没有吧……”程然在一片虚空中细细回忆着昨天一天,疏懒平常,自觉没有什么意外。
“可能你看不见不小心磕到了也不知道。”一个坏人,假仁假义地满口谎话,占尽了程然看不见的便宜。他握着程然的脚腕,手指轻轻触碰着红肿的地方。
“哦。”程然讪讪地回答,有点痒痒的,想收回脚。
陆丰去医药箱里拿了药膏给他抹了抹,程然又说了“谢谢”。
药膏没干不好穿拖鞋,程然坐在沙发上没有乱动,等着药膏干。冰凉的药膏让脚上不舒服的灼热消散了,被打破生活规律的焦躁稍稍缓解,看不见的世界里,程然的思绪很活跃,或许他是个好人呢?躲在别人家里,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活跃的思绪并不是件好事,会让他很累,极大地消耗他的Jing神力,所以他常常宁愿什么也不想,安安静静地坐着躺着。没有生命力没有活力都好,他已经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苟且地活着。
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菜香有点飘到了客厅,陆丰去做饭了,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做饭,程然的世界很纯粹,谁对他稍微施舍一些微不足道的善意、不值一提的关心,他都牢牢记在心里,他甚至想,他们或许可以一直这样相处下去。
这里就像一个桃花源,他们只有彼此,不用出去社交也不用出去应酬,远离尘世的纷争和吵闹,任何感情在这里都可以纯粹干净。
只不过总有人会来打扰。
“叮咚——”很久没响过的门铃被人按响,陆丰也听到了,厨房的炒菜声一下就停了。
“你去我的房间。”程然很镇定。
开了门,这回没有人作弄他,是两个警察。
“你好,我们是附近派出所的。”程然猜他们一边介绍一定还举了举自己的牌照,可惜他看不见。
两位警察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一时间语气柔软了很多:“我们来走访一下,最近家里有什么异常吗?”
想起家里那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程然摇摇头,一副无知的样子。
既而又问:“发生什么了?”
两位警察本不想多谈,担心这种事情说出来造成恐慌,但是看着眼前这个看不见的男子,心里充满了怜悯:“最近有个逃犯跑了,人心惶惶的,你应该和家人一起住的吧?平时多注意点。”
房间里传来了声响,程然有些心虚地颤抖了一下,一下子也不敢多问。警察只当他被吓到了,安抚了他两句就继续工作去了。
“刚刚来了两个警察。”程然缓慢地说着,“他们说有个逃犯……是你吧?”这话无异于挑衅,但是程然的语调软软的的,整个人又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是我。”陆丰承认了。
“哦。”程然低着头,涂了药的脚还在乱动着,好像在看着地面,但实际上他只是无疑是地重复这个动作。
陆丰突然就很后悔昨晚那么做,因为没必要,他大可以直接贴近他,占有他,而不是用那样下作的手段。他靠近还在发愣的程然,钳制住他的手臂,低声问:“知道我干过什么吗?”
程然摇摇头,他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类事情知道得越多,越不妙,看不见的眼睛在一定意义上救了他,他看不见这个逃犯的长相,免去了很多麻烦。
他推开了陆丰,小声地说:“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