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砭骨
秦沧翎在覆雪的荒原中赤足狂奔,凌冽的寒风扫过面颊好似会剐下一道一道血痕,半尺高的积雪上几乎留不下他的足印。
境界堪堪成型之时,切忌心血不宁,亟需静心固元。相与之而言,冲破境界后心业亦是极易受激,丹田之内气海暴乱,四肢百骸真气对冲,以致走火入魔。
现下,沸反盈天的太一纯阳于奇经八脉中逆行翻涌,烧得秦沧翎双眼赤红如血。
潜入深海前少年只着了单薄的内裳,吸裹其中的海水早已在刺骨的低温中冻得发硬,再于刚纯外泄的真气下融化shi润,反复如此,直至被灼烤得干透,他却是全然未觉。
将拇指食指抵在唇边,舌尖尝到残留的苦涩海水,全力狂奔下吹响一声刺破苍茫的指啸。
少年身后遥遥天际间,奔来一匹白马,天光刺破云层照耀在飞扬的长鬃上,蹄溅飞雪,流星飒踏。
白马很快便接近了少年,与他并行疾驰,秦沧翎抬手扯住缰绳,身体轻捷一个旋腾,在一人一马飞速的狂奔中翻身而上。
北海岸鸟瞰斛薛都侯营地的距离大约有一天一夜行程,如今距离开已是第七日,然而回程路途秦沧翎竟是只用了五个时辰。
少年剧烈喘息,在贺兰山上遥遥俯瞰营地中绵延的毡帐,从鞍扣上摘下紫杉木反曲弓,自箭筒中抽出支传讯鸣镝,挽弓搭箭。
呼啸罡风穿过缀于羽尾后的骨质箭哨,摩擦出尖锐的破空之音,响彻整个山麓。
一人一骥冲到大帐前时,伊锡努赤已是带着人迎了出来。众人见到秦沧翎这一副披头散发、衣衫单薄,连靴子都没有穿的狼狈模样,皆是惊骇不轻,金发少年连忙冲了上去。
秦沧翎跳下马,一把揪住了伊锡努赤的领口,口中喃喃道:“他人呢?他人呢!……”
伊锡努赤握住秦沧翎手臂,被那冰块似的肌肤吓得一颤,连忙道:“你听我说……”
“他答应了我!他不可能就这么走了……”话音未落只觉脚下一软,若不是伊锡努赤抓住了他,秦沧翎差点整个人摔进雪里。
马背之上的五个时辰,少年在体内烈火焚心般滚烫的真气、与雪原冰箭寒刃般的烈风中苦苦煎熬。好在长时间疾驰夜行,为抵御寒冷,周天飞速运转,消耗了走火入魔中爆发的大量内力,秦沧翎竟是如此直撑至了回到营地,神志已是完全清醒过来。
伊锡努赤只觉身前之人体温已是低得可怕,紧紧箍住他,一手钳住秦沧翎的腕子厉声道:“舅舅和贝烈洛斯、贝列图他们回王帐了!现下都不在!我在发现你的伊熹尔不见后,立时派出了人去寻,你不要胡来,先跟我进帐子里暖过身子,我把消息都告诉你!”
语毕二话不说,同另一个侍卫一齐将人架起,直接进了秦沧翎的毡车中,让人打来热水,将嘴唇已是冻得发紫的人摁进了浴桶。
秦沧翎泡在热水里,浑身是冰寒滚烫交替后针扎般的刺疼,强撑着喝下了一大杯白汽腾腾的姜茶,终是缓过了一口气。
伊锡努赤在浴桶旁用木胎瓢帮他不断往里舀热水,讲述着来龙去脉:“昨日清晨我来毡车看他的时候,他刚刚起床,洗漱好叠了被褥将要用早膳,我问他吃完后想不想去围场看我和表哥他们蹴鞠,他说前夜没有睡好,上午看会儿书再歇一时,托我帮忙遛霜猊。我担心打扰到他,踢完球以后就把霜猊带回了我自己的帐篷里。
“早膳他吃完后,达鹿穆去拾掇餐具时没有看到人,但是床上帷帐放了下来,就没有当一回事儿,直到下午些的时候发现送去的午膳一动未动,这才察觉不对……我进了毡车,你的伊熹尔床铺被褥早起叠好后就没有再动过,然后我找到了他留下的信,压在书案的烛台下面。舅舅不在,我想着便让雪团儿将信先给陆大哥送去同他商量,不料你却是先赶回来了。”
耙了耙鬈曲的灿金刘海,伊锡努赤继续道:“那支梁人商队离开营地辞行上路是昨天早上,你的伊熹尔也同时不见,我便派了人马往南朝沿行迹去追寻商队。刚刚飞鹰传回消息,商队就在东南约七十里瓦妲山脉附近,胡尔希会为我们稳住了他们,待你缓过来,我们就一道过去。”
掬了一捧热水搓了搓脸,秦沧翎沉声道:“好。”
伊锡努赤帮他冲淋着长发上的泡沫,默然半晌,方才有些惶然道:“但是我转念又想,你的伊熹尔是自己要走的,我让人去追他,会不会不太好?”
秦沧翎微微喘息,没有回答,金发少年几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浴桶中的黑发少年却是突地转过身来,溅起“哗啦”一声:“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可有和那商队再有接触过?”
“有过,那个姓赵的领头说商队里有人身子不适,派人来请陆大哥,听说陆大哥离了营地,便道只是普通伤寒,你的伊熹尔就去看了。”
“你可有同他一道去?他们交谈了什么?”
“我当然随他一同去的……你的伊熹尔问了那人病症,切脉后写方子,药材是我让人去库房取的,配方什么的就是陆大哥让他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