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之前,陈屿透过机舱的窗口看到了海。
那片海如此宽广、碧蓝,延伸至窗户中段一横缥缈的天际线,和天空交融在一起。陈屿去过D城的海滨,但那片海不是蓝色的,这样一尘不染的蓝和耀目的阳光,是平生第一次见。
飞机上荒唐一番,清洗之后他实在是累了,沉沉睡了一觉,把时差倒过来大半,但醒来时依旧有些疲惫。飞机停在私人停机坪上,陈屿晕晕乎乎往下走,傅云河在楼梯下等他,极其自然地牵住他的手。
他们之前牵过,但那更像一种谁也不戳破的机缘巧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划入完整的流程里:等待、抓住、收拢、握实,调整到两个人都舒服的样子,再往前走。他们的步伐不会差太多,掌心贴在一起,连些微的汗水都要共享。
陈屿一瞬间还有些怔愣,他想象中的傅云河还没有这么坦诚熟练,但可能有些事本身就是人的本能。
就像做爱,就像接吻。
临海的宅邸和陈屿之前去过一次的那个有几分像,但是四处是崭新的,陈设没有那么浮夸。时差换算,此时不到五点,傅云河带着他稍作休整,便出门往海滩上走。
陈屿头脑半清醒半混沌,他不知道这具体是哪里,但也不想问。他感受着四面八方的海风,面前的阳光耀眼却不灼热,一切色彩都灿烂过头:碧蓝的海,碧洗的天,浪尖浮着一层碎钻般的金光。
自然的力量沉默而恢宏。他脱了鞋,光脚踩在温热的沙滩上,感到突如其来的悲伤。
倘若这是一场梦,他希望它赶快醒来,倘若这是一切的源头与伊始,他希望他未曾出生。
“这里,”傅云河背对着宅邸,面向眼前的一片海,“是我叔叔送给我的成人礼。”
陈屿因这一句回了神,偏过头看着身边的人,手指动了动,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直都被稳稳地牵着。海风将傅云河额角的发丝吹得凌乱,倒是真切地剖开他内里桀骜的模样。陈屿想为他把发丝拨一拨,于是他也那样做了,光裸的脚踝踩进冰凉的海水里,被温弱的波浪轻拍着,“那他对你很好。”
“嗯。”
“但他死了。”
陈屿心头颤动。身侧的人表情自然,看不出一点悲伤,这状态他太熟悉:任其腐朽的隐藏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加悄无声息。而此刻,一颗心紧缩着,他自己尚且没从Yin霾里逃生,竟然庆幸自己被牵着的手心尚且有些温度。
同样的,他的疼,也让眼前这个人疼了许久——他一直都明白,这是他冲动回头的代价。
傅云河拽着他往海里走了几步,冰凉的海水漫到小腿,抬脚的时候能感受到奇妙的浮力。他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讲述小时候胡闹的故事,那些故事很可爱,陈屿听得笑了。他想象着听得懂的听不懂的,猜得到的和猜不到的,被略过的片段在脑海里编制组构,变成一张似真似假,绵密紧实的大网。
那里面的藏着的情绪太柔软了,像角落里Yinshi的蔷薇种子,只需几滴泪就能发芽。
傅云河还在讲,陈屿抬起手来,再一次替他去拢吹到眼睛上的碎发。
走了许久才折回,两个人拎着两双鞋,连裤脚都是shi答答的——
陈屿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
傅云河听到了,半眯着眼睛看他。
离开海滩的时候正好是最绚烂的天色。橙红的霞光此刻也穿过敞亮的落地窗灌进屋子里,陈屿本来不觉得饿,但看到餐桌上都是诱人的海鲜,瞬间觉得自己饥肠辘辘。这屋子里显然有下人——但做完工作就不知哪儿去了,房间里除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影。
陈屿始终觉得自己是游离地活着,换个住所没什么大不了,总归都不是自己的地盘,但此刻看着陌生的环境,空气里陌生的味道,陌生的桌子,甚至是陌生的餐盘,一切都不必他负责,一切都不必他承担——他突然明白了傅云河带他来这里的原因。
天色逐渐暗了。两个人回到房间洗了澡,陈屿头发吹得慢,隔了很久才走出浴室。傅云河坐在靠窗的巨大躺椅上,背着他露出一只半垂下来的手。
“过来。”
陈屿披着白色的丝质睡袍,身上裹着柔和的水汽,踩着拖鞋慢慢走过去。傅云河拍了拍两腿中间的位置。
他乖乖地转过身坐下去,躺在傅云河怀里,感觉自己像个被肆意揉捏的玩偶。身后的双手环上来,搂着他的腰腹,傅云河下颌贴着他的耳廓,到发丝上的味道——和以往的不一样,但这样的甜味也不错。
“明天想去干什么?”
陈屿认真想了想,发觉自己对游乐知识一片空白,“能干什么?”
耳畔的嗓音懒洋洋地,隐约带着点孩子气的自得,“出海,潜水,冲浪,捕鱼……”
陈屿略略向后偏头,“捕鱼啊……嗯……能捕到什么鱼?”
傅云河上下乱摸的手正好贴在他胸前,挑着ru环熟练地揉捏把玩起来,低低哼笑了一声,尾音有些狡黠:“美人鱼。”
陈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