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斯教授。”
奥斯顿的白衬衫扣子一丝不苟的系到最顶上的那一颗,看起来像是小跑过来的,额角的发丝已经有些凌乱,有几根还混着汗水贴在额头上。
“着什么急啊。” 肯尼斯嘴角和语气中都带着笑容,眼睛没有离开乐谱,抬手在桌面的五线谱中填上了几笔才抬起头去看奥斯顿:“推我去钢琴前,家里没别人。”
奥斯顿垂着眼皮盯着浅色的地板,抿了抿嘴唇:“好,爸爸。”
奥斯顿的父亲是一位退休的音乐学教授,中年的时候摔断了右腿,现在年岁大了索性坐轮椅方便一些。奥斯顿从小就不怎么在家里住,很小的时候住在外婆家里。因为母亲和父亲都是音乐学院的,经常一起研究乐谱乐章就忘了自己已为人父人母的事实。
奥斯顿的外婆曾说过:“没做好准备就不要生小孩!”
这句话奥斯顿记了很多年。
也导致当外婆问起自己今后想要从事什么专业的时候,小小的奥斯顿回答了:“钢琴吧。”
如果自己也了解了他们在研究的东西,是不是父母就会把注意力多分给自己一些呢,哪怕一点也好。果然不出所料,父母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抱住了他,母亲把他抱起来亲吻他的脸颊;父亲满脸堆满了笑容:“真的吗亲爱的,我就说你一定是最有天赋的!”
六岁的奥斯顿被母亲抱在怀里,大大的眼睛在围在自己身边的大人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在外婆和父母的注视下开口,用稚嫩的童声说:“是的,我热爱它。”
父亲愉悦的吹了一声口哨,外婆叹了一口气,奥斯顿知道,他要被接回父母身边了。
他们一定会这么做的。
因为他们要让自己家极度热爱音乐的 “神童”,呆在自己身边接受最好的艺术指导。
音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存在呢?
童年时期的奥斯顿非常好奇特别想知道。
是什么样的东西让他的父母研究了一辈子,献出了自己的青春,献出了自己的时间,
甚至生命。
他父亲总说,跟专业无关,母亲是意外去世的。
可是如果不是那位,当年的奥斯顿连名字都念不清楚的大师要到本市来演奏,他父母怎么会急着开车去欣赏,又怎么会出意外。
某些时候奥斯顿觉得自己挺可怕的。
当时他跟着外婆去医院看父母,他站在病床前,听医生和警察宣布母亲的死亡事实,看父亲的腿被一层一层的纱布包着,奥斯顿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任何的伤心悲痛等之类的情感。
他有时候自己思考:我是不是没有感情的啊?
因为从小就在怀疑这件事,所以奥斯顿觉得自己对于艾文的感情来的莫名其妙。他是自己的教授,虽然是自己的目标自己向往的方向,他承认自己对于这位看起来乖乖的亚裔教授很感兴趣,但最初绝不是爱慕什么的。
成为所谓的床伴,也不过是一时兴起,都是成年人了跟谁做爱不是做,更何况对方是自己知根知底还很感兴趣的人——————起码奥斯顿是这么认为的。
“爸,” 奥斯顿抬起头提起一口气,本来想咽回去了,但是通过钢琴琴板的反光跟肯尼斯对上了眼神,奥斯顿的喉结动了动:“我能在你这儿住一阵子吗?”
肯尼斯的抬起手指压在琴键上。yamaha的琴,声音很厚重很有质感,琴键落下去也不会轻飘飘的,很有分量。肯尼斯把手指收回来,重新蜷回在大腿上,但是因为没坏掉的那只脚踩着延音器的缘故,琴声依然嗡嗡的发着浑厚的声响。
“看,哪怕松开了手,你对琴的影响还在继续。” 肯尼斯笑着说,因为苍老而松弛的声带在说话的时候微微发着些呼哧呼哧的漏气声:“你自以为放了手,其实忘了把脚也挪开。”
肯尼斯快死的抬起脚尖,在踏板完全松开的那一刻发出踏板回弹撞击琴板的声音,而后琴声立刻断掉,像是乐章被人用一颗子弹打穿了一样。
“这样才算完,但是你知道的,” 肯尼斯重新踩住踏板,然后弹了一个音,一点一点松开踏板。让琴声逐渐消散在空气中,哪怕琴声已经消失了,仍然能感觉到似乎仍有美妙的乐声盘旋在耳边,肯尼斯稍微偏转过头去看自己话少的儿子:“演奏中,这样的方法才是可行的,第一种不叫音乐,叫‘暴力执法’。”
奥斯顿扯动了一下嘴角,想要极力配合父亲的小玩笑。
肯尼斯似乎毫不在意奥斯顿的表情,继续说道:“这样的方式,就算你停止演奏,依然让人感觉余音绕梁,就算届时你继续演奏,也能很好的衔接。”
奥斯顿咬着嘴唇,心里胡思乱想:爸爸又在给我普及音乐鉴赏知识了。
“与人相处也是这个道理。”
奥斯顿转过头去看他的父亲————他以为满心满眼只有五线谱与音符的父亲。
肯尼斯笑着拍了拍奥斯顿结实的小臂,然后一边转动轮椅大大的轮子朝阳台的方向过去:“想住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