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无端,占尽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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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晋十七年,内阁首辅沈安之子沈钰贺太子束发之礼随父入宫。
东宫一片张灯结彩,流水的筵席从傍晚时便开摆,直到午夜后方歇。年方十五的太子被逼着一直坐在席中,百无聊赖之间瞥见下首那桌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温温润润不卑不亢,陪着父亲应酬着一个又一个权贵大臣,毫无一丝不耐之色。太子好奇心顿起,瞅准一个少年告假离席的机会,偷偷摸摸也跟过去。行了几步,看左右没人,太子赶了上去拍拍少年肩膀,问道:“喂,你跟那么一群老头子点头作揖的不烦吗?”
少年回过头看他一眼,嘴角仍带着一丝温温润润的微笑,说:“烦。”
“烦你干嘛还那么干?”太子不解地问。
“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不与他们虚与委蛇,那就是您,太子殿下。”
太子呆住了,站在原地不会动弹。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却发现少年早已走出一大截,咬了咬牙追上去,不服气地喊道:“才不是,我看你一直在笑,一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你肯定是骗我的!”
少年脚下步子还是不停,连头也没回地说:“我不是太子,对人使不得脸色,既然横竖都是要点头作揖,笑着点,别人看着也舒坦些。”
太子又一次被噎了回去,气得七窍生烟,干脆也不赶着少年的脚步了,站在原地叉着腰泄愤地叫:“喂,你既然知道我是太子,怎么敢如此无礼?答我的话竟然连个头都不回,步子都不停?!”
听了这话,那少年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回道:“太子殿下千岁,请恕元瑛无礼之罪。然而元瑛实在情非得已,还请太子殿下明察。”
太子气结:“你哪里情非得已了?”
沈元瑛恭恭敬敬禀告:“回太子殿下,在下急着出恭。”
太子顿时无语。
一年之后皇上率众卿赴猎场捕猎时,太子遭人暗算。几只雕翎箭扑凌凌冲他飞来,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人用剑挡开。来人一身武服,英姿飒爽,却只有十七八年纪,待到近看,竟是沈钰。太子顿时别扭起来,别开眼不去看他:“你来干什么,我又不是躲不过去。”
沈元瑛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箭都杀到眼前了您却岿然不动,太子殿下果然好功夫,倒是元瑛多事了。”
太子再次吃瘪,这次倒也不气了,撇撇嘴捶了沈元瑛一下了事。沈元瑛挑挑眉,突然一把抱起太子飞身而起,运起轻功在树林间穿行。太子哇哇大叫,死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只好紧紧闭上眼睛,任凭胃里翻江倒海。过了好一会,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太子恼怒地睁开眼,却看见沈元瑛唇角上扬,星目微眯,眼角弯弯的,笑得好看又十分温柔。太子突然脸红了。他想起沈元瑛一年前在筵席上的笑容,虽然温和却带着疏离,然而这个笑容,却让人看了能一直暖和到心里去。他看着沈元瑛好看的笑一时都忘了赌气,直到被放下时才惊醒似的尴尬地想找些话说。
“怎么一句话不说就突然拉我到这来,你想干什么啊?”太子看了看左右发现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林中空地,不由奇怪地问。
沈元瑛回答道:“原先那个地方不安全,怕暗杀你的人还有别的埋伏。”
太子哦了一声,继续打量这个地方,过了一会满意地拍拍手,说:“很安静,我们离其他人很远了,大概不会有人来打扰。不过,你带我走这么远,其实是有话要说吧?”
沈元瑛赞许地点点头,说:“不错。太子觉得是谁想取您的性命?”
太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答到:“是谁都无所谓,反正想杀我的人大概能从宫里一直排到前门去。关键在于这个人动手了,就等于露出了破绽,想必这下首辅大人不用费什么力就能把他揪出来了吧?”
沈元瑛笑了起来:“太子殿下果然冰雪聪明,那么剩下的话不用我说,想必太子也能明白。日后若有什么危险,还请马上通知家父和我。这个信号烟火给您,元瑛就此告辞了。”说罢他运起功力就想走,却被太子抓住了衣袖。
“下月重阳佳节我父皇要在宫中设宴,你一定要来。”太子抬着头直直地看着他,目光里闪着不容拒绝的认真。
沈元瑛叹气服软:“好的,我的太子殿下。”
秋夜的月明如水,映在御花园的湖水中皎洁如一片水银。湖畔的宴饮正酣,却有一个少年独倚在湖岸边的长廊下,眼中映着明灭灯火,青丝被一缕微风轻轻吹起,不知迷了几人的眼、拂乱了几许少年人的心。太子悄悄走过去,几乎是屏息静气,却依然在十步之外被沈元瑛发现了。太子气馁,撅着嘴跑过去闹他,然而却被人轻轻收进怀里,倚在温暖的胸膛上看湖景。太子大气都不敢出,脸上的温度稳定地持续升高,沈元瑛笑了,垂下头轻吻他的额头。太子本就热的发烫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叨咕些什么,被人温热的唇收进嘴里,再听不见了。
湖畔的杨柳树梢轻轻摇摆,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