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续做完,最后还是给他们换了个医院,我工作的这个医院不行,得让他们去有更好的医疗条件的地方。A大附医院,我们市最好的了。觍着脸找“朋友”们借了钱,这几天的开支应该够了。要不把房子卖了?
“邱先生,要不您先去吃个饭吧?等这会儿完了我给您打电话。”
我摇了摇头,“我就在这里陪他们。”
我还记得今天下午陪蛰鸣时他的样子。他好歹恢复了意识,混浊地眼倔强地看向我,或许太累了,最后还是轻轻闭上,我趁着他入睡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却发现已他往我坐的那边挪了挪,是怕我离开他吧。
付斜阳还是没醒过来,医生和我说了他们的情况,仍然是不理想,其中一位医生是我本科时认识的学长,换来这个医院时,他就劝过我放弃,几乎没可能了,我这样是白砸钱。
我只能用我们老师那句“医学没有百分之百”来回应他。要尽了人事,我才肯听天命。
查询着各张卡的余额,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填补上费用,护士走过,我和她说辛苦了。辛苦了,谢谢,麻烦你们了,这些话我最近说了太多,但我不敢少说。
“急救药急救药!”ICU里一片混乱,我猛地冲了进去,他们在给蛰鸣做着心肺复苏,我不停地呼喊“蛰鸣”,如果他知道我在这里,他会想要留下来的吧。
“哔——”
蛰鸣的最后一刻,眼里注视着我。
我蹲在了床边,我喊他,我想还有机会,他听到了我的呼喊会回来,但直到我嗓子哑了,他还是岿然不动。
“我们尽力了,”主治医师拍了拍我的肩膀,“您也尽力了。这是不可抗的命运,还请您节哀。”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哭泣,我借过电话,那边却是另一位主治医师无奈地声音。
“抱歉,方才付斜阳先生心脏骤停,我们抢救了半小时,最后还是没有救回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跟着他们去太平间的,我趴在冰冷的架子床边,已经泣不成声。学长想把我拉开,“别看了。”他说,“把他们推进去吧——邱临,别看了,让他们去吧。”
“让我再看看。”
一旦细看他们的脸,就是戳在我心口上的刀,瘦削的脸,干裂微张的唇,发黄的皮,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他们遭受的是病痛的折磨,直至最后一刻。
而付斜阳,我甚至没有陪伴他到最后一刻。
我从未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这么的难写。
一笔一划把那两个字拼凑出来,下一张纸,再来一遍。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邱先生?”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可是我还是想再看看他们。
“邱先生……”
“再一会儿吧,求你们了……”
殡仪馆的员工对了个眼神,默认了我的请求。
怎么看都不够,要是时间能永远停在这里就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被提醒了一次。
我没有回答,穿着肃穆黑色西装的员工们代替我做了选择。
我看见他们的身体逐渐被正方形的框吞噬,泪水让正方形的线条变得弯曲,扭捏。
他们留给我的,不只是两盒骨灰。
还有我对他们的记忆,我养成的关于他们的习惯。
一回到家,所有关于他们的回忆纷沓而至。家里每一处都会触发关于他们的记忆,每一处。
转门诊部之前,在住院部里工作一周只有周日下午休息,平日便是待在医院,蛰鸣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我后面,Jing神科有些情绪亢奋的病人,蛰鸣老是爱跟这些人比比谁更凶,有时他闹得烦了,我便会在周日回家时把他撂在家里。任他撒娇耍混,还是得乖乖坐在沙发上用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目送我离开。
忙碌中有时会想起蛰鸣。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在家里待着。但担忧也没有用,我这么告诉自己。尽管我还是会继续担忧。
周日再回家,会发现家里呈一种两极的状态——一方面它干净整洁,一方面坏了许多东西。
蛰鸣说他想来医院找我。但他找不到路,赶在迷路之前缩回家了。于是他想把家里收拾好。但是他笨手笨脚的,打碎了许多东西。
看着他怂怂的样子,摆了个臭脸,却也舍不得理骂他了。
后来他还没修炼到不会无意之中搞破坏,我就已转入了门诊部。我并没什么志向,所以这一次升职对我来说是件稍微松活了的好事。
回家的时间多了,家里便渐渐有了“家”的意味。我开始添置些用于构建生活的东西。渐渐习惯了与蛰鸣共枕、做爱的床。
蛰鸣说他想要学烹饪,但他第一次学做菜的时候,差点把厨房给炸了,我原想这家伙怕是与做饭菜这事无缘了,可他撒着娇要我陪他学,我给他念菜谱,并敦促他的动作是按照攻略里的步骤来的,两个门外汉这样摸索,蛰鸣竟是练出了好厨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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