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陈茗的身影从一条巷子拐角晃出来,只见她将手上的鸡毛毽子往天空中一抛,脚便跟了上去。
还没等她的一声笑传入旁人耳朵,两小孩此起彼伏的哭声先盖过了。不过,也可以叫干嚎声。
太阳在天空的西边,地上人影斜斜。
那道细长的身影旁紧接着便多了两道椭圆的影子,是刚才哭泣的两娃娃。一个穿着红袄子,一个穿着蓝袄子,被大人裹成两个小团子。他们的眼睛倒真挂了一点泪珠,委屈的,一左一右拉住陈茗的校服裤子:“姐姐,毽子!我们的!”
陈茗的脸上露出些慌乱,被拉住了身子立马站得紧绷,毽子“咻”地一下稳稳落地,落在她的脚边。
当然也落到了两小孩边上,孩子们转哭为笑,一下子都弓着身子争着去抢,地上的两道椭圆影子更接近两个正圆。
红袄子小娃娃抢到了,抱着毽子放在胸前,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大人不应该抢小孩东西。姐姐你做得不对!”
陈茗失笑:“我就想逗逗你们。”
“逗也不可以——”软软的童音被拖长。
“好吧。”
陈茗在墙边靠了会儿,目光落到正在玩闹的两孩子身上。他们人小,也不会踢毽子,就用手掌握住毽子托往上空一抛,两个人便“啊啊”叫着冲上去接,在巷子矮墙围出的这方天地中,快活的笑声在空气中散开。
陈茗收回目光。
一个易拉罐砰地一下落进陈茗对面的蓝色垃圾箱。
她闻声望过去。一个瘦高的身影侧着走过路口,半垂着眼,光线照亮了他挺直的鼻梁。
陈茗抬抬手臂,看表,时针快到六点。她眯着眼,视线略过带灰的墙面,迎向天边悬挂的刺眼的炽热球体。
“阿茗。”赵丽华从楼梯口出来,拎着小包,向她快步走来:“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透透气。”
“你爷爷nainai他们留咱们母女俩吃了饭再走,去吧。”赵丽华的眼睛有着盼望。
陈茗轻轻“嗯”了一声。
房子在三楼,老式房子,两室一厅,陈设是rou眼可见的清贫,堆放着有两位老人浓厚生活痕迹的物品。
南方的夏季热得慌,老爷子总爱穿着白色背心,坐在阳台的竹椅子上说:“搬回来好啊,回来轻松。回到一辈子生活的地方就安心了。”
这个房子陈茗确实熟悉的很。厨房连通了客厅,她钻进厨房,老太太已经在里头忙活。厨房不大,做饭用的瓶瓶罐罐摆放在菜板旁边,老太太虽然腰身比年轻时圆润不少,但仍然灵活。她剁鱼、去鳞,下刀Jing准,毫不含糊。
老太太侧着头,吩咐道:“先把手洗了,再去把姜洗洗,蒜切了。”
“好。”女孩的动作并不熟练但十分认真。
“你妈妈这些年都没教你做饭啊?”老太太眼睛还利着。
“她忙,一般要么在单位吃,要么在外面吃。”
“这可怎么行,天天外面吃饭多不健康。”
“......是吧。”陈茗耸耸肩,倒觉得没什么不好。
两人在厨房里忙碌。阳台那儿赵丽华坐在板凳上,和老爷子聊天。
“丽华啊,这次回来几天?”老爷子一边修剪着花枝,一边问。
“估计三四天。”赵丽华声音轻快。
“可是寻到合适的了?去见一见?”
“嗯。嫂子她相中了一个,叫我前段日子和人家见了个面。人也端正,看着挺老实的样子。”赵丽华说着,脸上露了点喜色。
“那样就好啊。你们母女俩当初离开这个地方,我实在放心不下。没想到如今你也很能干,有了自己的事业,阿茗也大了。”
“多少年过去了,还说这话。”赵丽华叹道。
老爷子笑了:“是我们老啦,退了休后就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十几年也没多大变化。总感觉时间啊,一晃就过去了。”
老太太捋了捋鬓边的细软发丝,对陈茗说:“走,去客厅坐会儿,就等饭熟了咱就开吃。”
坐在沙发上歇了会儿,喝了茶水,陈茗打量了一会儿这间屋子。她待在这里总会觉得闷,就像儿时黏腻的气息一点点爬回她身上。
老太太指向角落里一大堆东西:“收拾这堆用不到的东西可费劲了,翻箱倒柜的,现在终于把衣柜空出来一些了。阿茗,好像还有你小时候的东西,快去找找看。
她站起身,又向厨房走去看米饭蒸熟了没有。
陈茗对回忆童年之类的活动毫无兴趣,心说我哪还有什么东西可找。她看着角落那堆杂物旁边有一个挺大的编织口袋,应当是老人想要过会儿塞进去扔了。她大步过去,蹲下帮着收拾。
陈茗抓起一块破旧的桌布,丢进编织袋。一个拨浪鼓现了身,旧旧的,鼓面已经发黄,木质手柄已脏得不行。
看了一会儿,陈茗的唇角渐渐抿紧。
拨浪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