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时间过得很快。
宫择之前和他说过会来看他的演奏,不知道为什么,两天前又同他说海外子公司出了点问题,只能由他亲自过去看看,宫择说完,歉意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阮霁倒觉得无所谓,他并不很紧张,面对这样的场面他很轻松,也不需要宫择再像大学时那样,每次演出都坐在台下前排正中央,温和眼神注视聚光灯下的他,表演结束再送一束漂亮的花了。
因此阮霁只是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又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没多说什么。
他没留意宫择好似松了一口气,又更加复杂的眼神。
老师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他打算参加这次的音乐交流会,特意打电话过来细细叮嘱,事无巨细得堪比当初第一次带他参加国际大赛,絮絮叨叨磨得人耳朵出茧,老头子,嘴硬心软,上次还赌气说再也不管他,表里不一得很。
傍晚的时候他又收到一条信息,来自陌生的号码,上面连前缀称呼都没有,只有一句干巴巴的,“好好弹”。很莫名其妙。
他没多在意,匆匆地关掉手机,迈进剧场后台。
不紧张是一回事,但他很久没有再在这么多人面前弹过钢琴,久违的舞台令他很兴奋,肾上腺素激增,心脏跳得异乎寻常的快。
这种兴奋延续到了上台之前。
郁欢显然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他看见阮霁的时候眼睛亮了亮,随后好像被这种活力感染了,快步走过来,抱了抱他。
“做好准备了吗?”
“嗯,做好了。”
“不要紧张。”
“不紧张。”
两个人站着聊了一会儿天,发现没什么话好讲了,只是看着对方笑。
郁欢率先打破这种沉默,俯下身子吻了吻阮霁的嘴唇,亲吻一触即分,然后直起身子来,认真地盯着他说:“结束之后等等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阮霁迎着灯光去看他,微微眯起眼,背光的郁欢轮廓像雕刻神像,紧张的大天使。
他点点头,说好。
细细数起来,这是他们之间,仅有的几个不带情欲的,唇与唇相触的吻。
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钢琴前,坐下,闭上眼。
光束倾泻下来的时候越过低垂的眼睫,穿梭在流水的音符,在他周身凑成温柔光晕。
这是属于他的舞台,所有人为他屏息。
郁欢坐在台下静静地看,心里莫名奇妙生出一点欣慰。
其实如果你曾有耐心去守着一朵玫瑰的绽开,会发现它从一点点的小骨朵,到花苞顶开外层的花萼,长出漂亮花瓣,是需要漫长的过程的,要施肥要雨露滋润,要细心呵护,要把他从温室搬到阳光底下,偶尔接受点众人的艳羡。
这种过程要放在人的身上,我们往往称其为成长。
是缓慢生出一点外露的锋芒,一缕暗藏的隐香。
直到音乐会结束后,他立在门外等待阮霁,手机传来意外的通讯。
电话那边的人声音沙哑,让他尽快安排过去一趟。
他挂断电话,低头看看腕表,抬头看到缓步迈出来的阮霁。
酝酿好的词句再一次停摆。
一直到把阮霁送回家门口,他都没有再开口。
“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说吗?”
“对不起,阮阮”, 郁欢探出头,深深看着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想未来还有时间,不急着这一会儿。
于是伸出手来把阮霁的头往下压了压,偷一点他唇上的蜜,好缓解自己心里的恐慌。
阮霁目送车远去,转过身打算回家去,然后终于注意到视觉的盲区。
宫择手捧着一束花,站在街对面,路灯照在他身上冰凉凉的,看不清宫择的表情,但阮霁就是觉得,他好像是难过得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