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槐盈脖子上多了个吊坠,坠于胸骨角前,埋藏在白色毛衣之下。亓锐见他反复抓出来在手心里细看,而后摘掉,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书包最里层的小兜里,又填进去几张柔软的卫生纸裹住,过不了多久再拿出来重新戴上,简直宝贝的不知如何是好。
亓锐从他手心里拿过来看了几眼,记住了大体的尺寸形状。
白昼越来越短,下午将要放学时天已经黑透了,教室里的白炽灯不知怎的,忽然闪了两下,骤然暗了下来,所有人抬头往上看,只见灯丝闪烁,两端发黑的灯管中一道道黑影波浪一般急速滚动着。
就在所有人屏息以待,仰面凝视时,清脆的嘣的一声,它又恢复了正常。
一中所在的这片老城区居民楼众多,电路老旧,电压经常不稳,尤其在刚入夏或是入冬,大面积启动大功率电器时,最容易断电。
“吭、吭”
几声大咧粗砺的清嗓音从走廊上传来,教室里的人立即低下头,找笔的找笔,翻书的翻书。
班主任拿着期中考试的成绩单进来了,在他踏上讲台的一瞬间,教室里所有的灯卒然熄灭。
停电了。
“啊啊啊啊!”教室里的人趁着黑,班主任看不到,一齐发出了喜悦的欢呼,夹杂着口哨和桌椅板凳刺刺拉拉的摩擦声。
“我看谁叫!都给我坐下,马上就来电,叫什么叫?”讲台上粗哑的训斥伴着砰砰两声手掌砸向桌面的声音。
教室里的欢呼纷纷落了下去,变作了喁喁细语,手机闪光灯、手电筒亮了起来。班主任在讲台上等了两分钟,见还不来电,便走下讲台,直直来到教室后面,将手里的成绩单递给了坐在最后一排的符槐盈。
“考的不错。”他说着,在符槐盈肩膀上拍了两下,殊不知桌子下面亓锐正牵着符槐盈的左手,借着黑暗,隐匿地十指交扣着。
“亓锐也不错,”班主任抱起手臂,“好好学。”他依旧对亓锐上次出手打人的事心有余悸,停顿了一下,忽然说:“李老师辞职了,——小符上周去比赛了是吧,什么成绩?”
“第一。”亓锐低着头捏捏符槐盈手指,替他答道。
班主任自语怎么就突然辞职了呢,这成绩不是挺不错的嘛,转身时在亓锐桌上拍了一下,警告道:“跟你没关系啊,别想些有的没的。”
亓锐低低“嗯”了一声,眼神深沉。
说不定就是因为他呢。
“我出去看看,马上就来电啊,都给我静下心来!”
偏偏黑暗放大了每一丝的躁动和兴奋,班主任走后,教室里立即就陷入一种隐秘的sao乱,狂热的神经伸进每个晦暗角落,托举着跳动不安的心。
亓锐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符槐盈脑袋凑在桌子前,借着昏暗的光,细细看那张成绩单。亓锐玩着他的手指,问他考了多少,在符槐盈说年级第二后,往他手背上亲了两下,说:“厉害。”
符槐盈对着成绩单笑了一下,亓锐突然凑过去在他耳边说“我们走吧。”然后在符槐盈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将他拉了起来,直往外面冲。
“有勇士走了!”教室里呼喊起来,继而接二连三的人跟在他们后面鱼贯而出。
校园里的梧桐快落完了,小道两旁的落叶在急促的脚步里凌乱地飞起又飘落。跑到大门口时,两人往教室的方向望了一眼,教学楼一片昏暗,几乎所有教室里的人都在往外面走,手机的光亮缀在黑暗里,在每一层楼里晃动着。
晚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很多人戴上了薄围巾。
亓锐拎着符槐盈脖子里的围巾,在他脸上围了一圈,遮住了大半张脸。符槐盈显得有点兴奋,眼睛里冒着光,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握在手里,郑重而认真地点了几下。
亓锐凑过去看,符槐盈眼睛笑着望了他一眼,点了拨通。
“胆子大了?”亓锐看着屏幕上等待接通的殷漫的电话,在符槐盈脸侧说道。
他的确胆子大了点,因为殷漫现在就在家里,因为殷漫给他做的那几顿饭,因为殷漫交给他的那串项链。太渴望关切的小孩很容易就因为一点微不足道好,陷入温情亲近的错觉里,以为自己真成了别人的宝贝。
电话在接通的一瞬间,亓锐还是感觉到了符槐盈呼吸的停滞。
“妈妈?”符槐盈小心翼翼叫了一声,而后拉开围巾,小声说,“学校停电,晚自习不上了……”
然后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嘴角慢慢扬起,眼睛里溢满笑意,说了句好。
亓锐知道殷漫将要离开的事实,因此对于此时符槐盈在殷漫身上得到的快乐,他总觉得透露着预支的不真切,像是最后的施舍一样廉价和虚伪。
而自己能给他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实的快乐。亓锐把符槐盈的围巾重新围好,低头看着他,说:“今天可以去小花红了吧?我刚刚打电话问过了,有你喜欢的鱼。”
他和符槐盈第一次去小花红时,符槐盈点了道糖醋带鱼,服务员说这道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