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潢清雅的静寂咖啡厅里寥寥几个人,叶秋与面容俊朗的青年相对而坐,一时无言,气氛有些怪异。
“陈姨身体好些了吗?”
叶秋朝林喻扬笑笑,率先打破了静谧。
林喻扬嘴唇动了动,似想要说什么,忽又觉得不妥,蹙着眉及时停下。而后扬着嘴角,挤出个温和的面容,换了说辞:“嗯,自从手术完之后又养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已经恢复得和以前差不多了。说来还要谢谢你,如果当初不是你借的钱,我和累累恐怕也没有办法弄到那么大一笔钱。”
林喻扬苦笑,叶秋避开他看向自己的复杂目光,低头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顿时从口腔里蔓延开来。
“幼时陈姨待我如亲子,那是我应该的,况且,那些钱与我而言也并没有什么用。”
林喻扬眸中燃着的微不可察的星光熄灭了,他依然面带微笑,眼中却没了温度。
低声说:“是我忘了,你与我们,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是啊,你们活在明亮的阳光大道下,我行走在Yin暗的臭水沟里。终究算不得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叶秋没有去计较林喻扬话中若有若无的讥讽,亦或是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不甘发泄。
他也不想为林喻扬的误会而去做出解释,因为他曾经确实有过与他们老死不相往来的想法。
倒不是林喻扬以为的那样,只是人总如此,自己活得一塌糊涂总难免怕被熟人窥见,连半点应对关心的余力也分不出,索性不如远远的拉开距离。
林喻扬不过一晃神吐出了心中的话,回过神来倒是有些怨怪自己沉迷于自我情绪里,口无遮拦了。
他控制住不合时宜的复杂思绪,又恢复了平日的活泼,“她很挂念你,累累(硕果累累那个读音)也是。”
叶秋曾经跟着妈妈顾烟生活过一段时间,与林喻扬家是邻居,顾烟是个很自我的女人,有时情绪来了任性又骄纵,全然不会有顾忌身边的人的意思。
叶秋跟着她,小小年纪总被关在屋子里,顾烟时常彻夜不归,叶秋总是乖乖的待在家里,抱着一个断了一只胳膊的小熊玩偶,饿得头脑发昏也不哭不闹的等着妈妈回来。
后来是林喻扬无意中发觉了这事,回去同他妈陈姨一说,一向心善的陈姨便给了他不少照顾,甚至没少说顾烟。
顾烟看不上她,觉得她烦,多管闲事,是个又俗又聒噪的家庭主妇。可她到底好面子,天天被人逮在楼梯口说道,她只觉脸上无光,怪丢人的。故而对待叶秋倒也不得不碍于街坊四邻的流言上了些心,虽非出于本愿,但对叶秋来说却实实在在落到了好处。
而林喻扬和叶秋也是从小到大就相识的,曾经也是很要好的朋友,却慢慢的疏远,关系淡去,如今已经几乎沦为陌路,逢年过节也极少相互问候了。
叶秋低垂着眼睑,掩去眼底波澜。
捏着杯把儿的手指渐渐用力,指腹的软rou深深的烙进瓷身里,“我也很想念他们,这次约你出来,其实是想和你说,我想在你哪儿借住几天。”
叶秋也知自己此举突兀,面上毫无波澜,一派镇定,心下却早已波涛巨浪,忐忑不安,只是现在他实在没有其他方法了。
况且他也想勇敢一点,避开叶冬,也想要慢慢斩断与叶家的纠缠,拥抱新的未来。
如果非要二选其一,他为什么还要选自己不喜欢的?以前自己幼弱,没有选择权,只能按照叶家人的心意走,现在他都已经长大成人了,为什么还要听他们的?
是叶冬逼他走出了这一步。
他这样想,坚定而充满勇气,在没有任何一个令他畏惧的人的时候。
林喻扬听后却是让叶秋出乎意料的喜出望外,各种情绪交错溢出,几乎有些激动得失态:“你早该如此了,什么叫借住几天?就是一直住着也没问题。你总是与我客套,我实在受不了你那副作态。现在这样……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我总是高兴的。”
叶秋露出个轻松的笑容,眼中也含着笑意,倒是实打实的高兴。
“我一直都当你是朋友,你不怪我当年不懂事,一直不与你们联系就好。”
叶秋其实挺愧疚的,看起来他和顾烟半点不像,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又是像极了顾烟的。有些时候做事总是一意孤行不顾及后果,头脑一发热就容易做出冲动的决定,自以为好的,实际却让对方毫不知情的就被排除在外了。
“你从小就如此,敏感又爱多想,实际最心软不过。我之前也不过是气你,其实对于你的为人再清楚不过。”
话说开了,林喻扬眉目舒展,倒有些以前那样对待朋友的豪爽,大大咧咧的样子了。
他清楚叶秋忽然如此必定是有什么原因,可豪门恩怨多,他也不想多嘴惹叶秋难过,只当他是在叶家受了欺负,也不没有多想。
叶秋抿唇一笑,心中有些释然。
两人一起走出了咖啡厅,指腹处凹出的一个小坑被叶秋小心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