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好了。”
周欢倾站在很高很高的跳台上,他低头,呼啸的狂风吹打着他的头发,然后风被脚下的深渊吞了进去,他还是穿着睡衣,脚踝上牢牢地绑着一根弹性绳索,而绳索的另一头在哪里他却看不到。
“这是在干嘛?”
“蹦极,你不是说很想来试试。”
他终于听出来身边给他绑绳子的人是他叔叔,他想去看他的叔叔,却发现那人是跪着的,似乎在笑,人脸却像被一层阳光下的油污盖上了,模模糊糊不清楚。
“害怕了吗?别怕,叔叔会陪你一起跳。”
但是叔叔跪在地上的脚上没有绑好绳索啊?
然而不待周欢倾回过神,他就已经在空中了,像被母鹰突然拱出鸟巢的小鹰,但他没有翅膀,绳索的另一头也不知道拴在了哪儿,他像是在下坠又像是在一片黑暗中飞,猛烈地狂风不往上反倒往下,拍打在他身上。
在即将坠于地面的前一秒,周欢倾终于醒来。
根据迷信,这是长高的意思,但他只是默默地换了条内裤。昨晚的初次性事对他的冲击还在,以至于扰乱了梦境,让他从小狼变成一只小鹰。
书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绒皮的小盒子,是周临离开的时候留在这里的,上头难得地用烫金画了个狼型的族徽,而这几乎没怎么在周临送给他的礼物里出现过。他换完校服,打开那个小盒。这是个镶嵌着一颗光泽华贵内敛的祖母绿的兽纹扳指,能看出来是凶猛的狼,周欢倾的手指很纤细,扳指不管套在哪一根上面都会大一圈,所以随盒的还有一根贴心的项链。但它的主要作用并不是给人戴的。
显然周临在昨晚的狂热告白后还是不满意,他被他的爱占满的大脑思索不出太多东西,干脆就把这个扳指送过来了。当然按照他拟定的遗嘱,这个扳指也是重中之重。
它的地位相当于古代军队的虎符,不过这是个“狼符”,这是他的爷爷nainai主动留给周临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小少爷现在不仅懂了一点“性”,还理解了一点网上说的“恋爱脑”是什么意思了,虽然他的叔叔是十分能思考的“恋爱脑”。
他戴上这枚扳指,装上那把枪当挂件,然后出寝室吃早饭上课去。
今天的周小少爷没有撑着下巴看窗外发呆,而是拿着一支笔百无聊赖地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一会儿画窗户外的鸟,一会儿画梦里的那个跪在地上的人,只可惜这家里除了周珞月真没有人身上存在着一点艺术天赋,他画出来的人像个左臂被砍了一截脸又被打歪了的轮椅侠。
台上唱独角戏的语文老师讲《项脊轩志》,说到这样平淡而真实的生活才是爱人间本来的样子,质朴的情感最能打动人。
周欢倾也觉得自己被打动了,他细想如果周临死了自己会怎么样,那就没有一位爱他的人,他就真的像梦里一样跳入黑暗;要是他死了?周临应该不会多活一秒的。但要是他父亲……周常会把枇杷树挖出来。
思绪已经飞到天边,这应该是他在上课时第一次长时间走神,草稿纸上被画了两个畸形的人,只能勉强看出脑袋和四肢,一个在发号施令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笑着。旁边还有火柴人扛着一支火箭。
他这是画了个什么东西。
“周同学,”语文老师站在他的桌子边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下课了来一下办公室吧。”
“……”
“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
“是跟家里人闹矛盾了吗?家里人闹矛盾,其实说开了就好了。”
“……”
“真不想跟老师说话?”
周欢倾不说话,他拒绝跟任何没在他这里挂上号的人交流。
“虽然你们这些学生的家庭情况不太一样,但是老师教了三十多年书了,也看得出来一些。突然要住校,就是因为这个吧。其实你母亲和你叔叔都挺关心你的。有些时候成绩好不代表你的身边人会忽视你其他的闪光点,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孩子……”
“您想说什么?”
“就是说啊,你叔叔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回家住,老师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不管住学校住家其实都看你的想法。”
“啊,”周欢倾张张嘴,“不是要期末考了吗,等考完了下学期我再回家住吧。”
“只要你别勉强就好,老师很希望每个学生都能茁壮成长。你要有什么心事啊,都可以跟老师讲。”头顶已经秃出一个M型的老师乐呵呵地笑着,虽然在这个学校他大可以打卡上班,但他也敢把学生里面最不敢惹的喊来办公室叨叨。周欢倾忽然觉得可以跟他延长一下对话时长。
“哦。那老师,您谈过恋爱吗?”
语文老师为之一擞,这该不会是年级第一想要早恋了。
“谈过啊,我跟我的老婆是在大学认识的,当时都很不成熟,所以啊分分合合闹出很多事。周同学,如果恋爱想要有个好一点的结果,那恋爱的人一定要成熟,像我们高中生啊,还是学习为重,争取